时光如梭,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日子。
苏瑾瑜再见到陈玄锡的时候,拨了拨十指,竟发觉已是过了八日之久。她起身凝望着那渐日消瘦的男子,心里说不出的苦楚。
他与她站在最近的位置,却始终不曾见上一面。心若有灵犀,那是一种无法比拟的伤痛,又教他们要如何去承载着相思之苦。
“我该回去了。”良久之后,陈玄锡这才缓缓冲着苏瑾瑜道了一句,语气极为平淡,听不出他有丝毫的情感。
苏瑾瑜自然是不知他同凌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八日,能说的太多了,就怕凌云会说出一些伤他心的话,那是她最最不愿看到的场面。
“她就在这里,难道你当真是连见都不见一面就要离开了吗?”苏瑾瑜见他转身要走,连忙向前走了几步唤住了他的步履。
这样的他,苏瑾瑜当真铁不下心来就这样眼睁睁得送他离去。
讪讪转过身来,略显涣散的双眸终因这句话而出现了些许的亮光。陈玄锡凝视着苏瑾瑜,有些踌躇的扯了扯唇角。
“她好那便好了,有些事过于为难,又何须再劳烦你呢。你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吗?”
凌云待她虽说是真情实意,可到底避免不了于这众多妃嫔间的冲突。陈玄锡是见惯了宫廷争斗的人,必然不想为了一己之私而给她徒增烦愁。
见他如此说来,苏瑾瑜有些愧疚的垂下了螓首,轻轻道了句,“你进宫八日,我都不曾询问过关乎瞾国的事情。多留几日可好,皇上那儿我自会去交代,你来这儿的目的,我费尽心思也定会为你完成一次,毕竟,你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话音方落,她已经行至陈玄锡的面前,真诚的抬眸对上他的眸华。
是以,她始终是欠着他一条命的。凌云碍着身份不便通融,那么她又何必墨守成规再去阻拦这对痴男怨女呢。
也许是陈玄锡当真不甘心就此回去,所以在苏瑾瑜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只是稍稍思虑了一番,便点头允诺了。
那晚,苏瑾瑜亲自下厨准备了几道小菜,命嫣儿将凌云请了过来。三人围桌而坐,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普通百姓一般坐下用膳,没有宫人在旁布菜,自然也少了打搅。
“哥哥打算再过几日再回去,不知你意下如何?”苏瑾瑜夹了菜放入凌云的碗中,柔声道了句。
凌云有些沉思得抬起眸来望了眼坐在对面的陈玄锡,便也觉得是该让他们好好团聚一下,便也没有多加的阻挠。
“我答应过你,每年都会让你回瞾国一趟。如今,国舅在这儿也好将这些话传到你父母耳中,年底便派人护送你回去,可好?”
凌云停下筷箸,侧过身去看向苏瑾瑜。若是现在就放她离开,他心里到底是舍不得的,且他在心里也是有着几分计算,还有几月的时间,苏瑾瑜要是怀上了身孕,那么他就可以以此作为借口不必忍受分别的痛楚了。
但,这个念想他断然没有说出口。正如同苏瑾瑜今晚做这晚膳的念想一样,各自心中明白便好。
“今日太医上折说,皇后的病情有了控制,我打算三日后就送她前往避暑行宫。这几日,你要多操几分心,打理后宫的这件重责就会转到你的手中了。”在殿内安静的时候,凌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却也未介意当着陈玄锡的面而轻松得说了出来。
苏瑾瑜心中一紧,她盼了数日的日子终究是要到来了。神色上有着几分紧张,她不仅仅要让他们见上一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等着她去完成。
一时间,她有些无法接受接踵而来的突发事情,心情难免会受到几分影响。
陈玄锡没有多加询问,为何李沐韵要去避暑行宫。他从苏瑾瑜神色上,却也能读懂一点点。
今晚,凌云翻了星奴的牌子,他也没有多留就离去了。
“你有心事,看样子好像不轻。”陈玄锡见殿中无人,扯过苏瑾瑜的手臂,开口问了句。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他又岂会不知道苏瑾瑜心中想的那些鬼主意。
苏瑾瑜闭上殿内所有的门窗,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全盘托出计划了,要是晚了,不但失去时机的她,更会间接失去李沐韵。
“我答应过你,有朝一日定会将她送到你的身边。如今,机会来了。她在避暑行宫是呆不了多久的,等她再回宫时,我便会让她假死,那时候你带着她离开就好。去瞾国,还是去天涯海角我都不会去管,只要她不再是李沐韵就好了。”
十月,是凌云的生辰。举国同庆,即便是在避暑行宫的皇后,那也是无可避免要入宫主持大局的。隆重的庆典,凌云还不至于让她这个妃嫔来主持,且太妃也是不会同意的。
陈玄锡静静的听完苏瑾瑜的这番盘算,起初是沉思了甚久,越发的觉得不是个好主意,更害怕失败之后会牵连到更多人的性命,忙劝她三思而行。
苏瑾瑜又哪里还顾忌得了这么多呢,她准备了这些事情,又怎会因为陈玄锡的几句话而轻易放弃呢。就算,他能够等,怕李沐韵也是等不了多久了。
这次,她没能成功的离开这个囚笼,那么这辈子,她就只有等死的份了,也许她会提前走上那个绝路也说不定。
有些话,她自然没有同陈玄锡讲,怕让他更加放心不下。只是隐约的表达了李沐韵的想法,让陈玄锡多想办法确保能够万无一失。
她不害怕让凌云知道,因为她答应过,只要他想知道的,她不会刻意的欺瞒他。她要瞒的是太妃,是李家,是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你真的决定了?”良久之后,陈玄锡屏住呼吸再次开口确认道。
苏瑾瑜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日,天空就开始下起了密密的细雨,落在窗台,远远望去有些牛毛细针。
陈玄锡一大清早就去了叶辰轩处,就连午膳也未回来同她一起食用。听嫣儿说,是两个人凑在一切研究着药,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搞得极为的神秘。
苏瑾瑜听完,恬淡得笑了笑。他们两人还真是成了难兄难弟,经过一场小小的劫难,能交到一个知心朋友,倒也是极好的。
这场雨,一直下了两日。苏瑾瑜也被困在殿中两日,眼看着李沐韵明日就要启程离开,忙让嫣儿随她去了合德殿。
说是御花园的百花甚好,邀李沐韵一块儿出去欣赏,也好替身子解解乏。
李沐韵强撑着身子同苏瑾瑜在御花园散着步,走着走着,苏瑾瑜便领着她一路朝着关雎殿走去,说是去小憩片刻。
“嫣儿,去请叶太医过来替皇后娘娘请脉。”苏瑾瑜扶着李沐韵躺下之后,徐徐吩咐了几句。
她看着软榻上闭目凝神的李沐韵,心里泛起了几丝涟漪,当初她要是没入宫,也不会将自己的身子折腾成如此模样,经不得些许的乏累。
正在看守药炉的叶辰轩听到嫣儿这么一说,有些仓促的让正在抓药的陈玄锡换了一身衣裳,领着他一齐去了寝殿。
陈玄锡和李沐韵的爱情故事,叶辰轩是心知肚明的。在嫣儿说明来意之后,他便能从苏瑾瑜交代的这番话中听出几分端倪来,她刻意加重了皇后,那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带陈玄锡一块儿前往。
这铺路搭桥之事,当初也是同他学去的。
寝殿中,清香袅袅刺激着李沐韵的嗅觉。她感到有了些许的精神,就挣扎着从软榻上支起身子。
轻抬下颚,她只看到那自悬梁而下的层层白色纬纱,严实得挡住了她的眸光,只觉得是被这层纬纱围在了其中,她看不到苏瑾瑜的身影,更是对她的安排而有所不解。
起身就要下床,这时,陈玄锡从纬纱后缓缓闪出身来,驻足于李沐韵的面前。
一年多未见,李沐韵差点快要认不出陈玄锡来,脑海中有着太多太多的念想,真的见到了,感觉好似在梦中,这么的不切实际。
“玄锡……”热泪盈眶,李沐韵有些瘫软的撑着软榻,她想要走向他,却发现双腿在见到他的那刻起,化去了她仅剩的力气。
陈玄锡稍稍抬起下颚,将眸光置于那悬梁上方,借此将那要流出来的泪水逼回眼眶之中。撑起一个暖暖的笑容于李沐韵,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汲取着来自她身上的那淡淡的药香味。
当日,一个充满花香的女子到如此地步,俨然让他惋惜,深感怜惜。
离别时,她信誓旦旦说是会过的很好,可她却一点都不好,甚至就跨入了三生途。
“玄锡……玄锡……”李沐韵声音嘶哑的紧紧抱着陈玄锡的身子,她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宛如一松手,他就会在她眼前消失。
“韵儿。”陈玄锡亦是轻轻的回应着她。
白色纬纱外,苏瑾瑜和叶辰轩有些难过的别开身子,这样的场面,不是他们该在的地方,却又无处可去。
苏瑾瑜忍着泪水,不去想他们相见时的情景,那是一场刻骨铭心的伤疼,她不愿替他们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