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今晚的天空尽是一片漆黑,就连那经常闪烁的璀璨星光也在这时系数隐藏了起来,清冷月华挂在一侧,显得无比孤寂。
沁岚奉着星奴的口谕要她前往悠宫去将若寒请到锦绣宫中一聚,明日太妃便要开始着手调查此事,她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得跑去悠宫,为此,只好勉强借着那袭月华探脚下的路。
半个时辰之后,她方来到悠宫的殿外,抬眸望去,一片黑暗笼罩着这座冷宫。如嫔在时身旁就没有几人伺候着,树倒猢狲散,怕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若寒了。
壮起胆子摸索进去,沁岚是在台阶上发现若寒的身影,她独自倚着石柱,呆呆得望着眼前那片萧索之处,就连沁岚的到来,她都浑然不知。
“若寒,我家主子请你去锦绣宫一聚。”沁岚垫手垫脚的走到若寒面前,伸出长臂在她眸前晃了晃。
许久不见若寒有所反应,沁岚有些惊诧,害怕得往前迈了半步。正要去碰她的肩膀时,若寒骤然翻起眼睑,注视着沁岚,冷声道,“娘娘是担心明日我会将所见得悉数告诉太妃,知道是她使计杀了……”
不待话语说完,沁岚惊慌得扑身上前,赶紧捂住了若寒的嘴巴。原来,她当真是见到了当日发生的情景,难怪星奴会要她过去一聚,无异是串通好供词,咬定是如嫔推她下水罢了。
只是,在悠宫听若寒说起这些事情,沁岚只觉得头皮有些发毛,背后冷飕飕的好似有阵阵阴风向她袭来。
“如嫔已经死了,容华也为此赔上了一个孩子,该抵得都抵消了。若寒,她在时尝尝欺凌你,死了又何必继续替她卖命呢,你该知道当时的知情不报,同样是死罪。”
沁岚俯在若寒的耳畔,轻声得将这些利害关系一一托盘而出,她不相信若寒是当真愚钝之人,真的会愿意替如嫔卖一辈子的性命。
倘若,她们咬定是如嫔嫉妒推人下水,也许,待若寒而言,那会是一条活路,毕竟星奴不会让她流落其他宫殿去,自然会想办法保住了她的性命。
若寒扯出唇角放声笑了几声,一把推开身前的沁岚,笔直得站起身来瞥了眼极力佯装镇定的沁岚,复开口说道,“你说的不错,我自是要命之人,又怎会不懂得明泽保身呢。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我知道了她的意思,也希望她能看在这儿的份上,将来能够放我离开这座皇宫,这个秘密我定是会烂到肚子里去的。”
在若寒拿这件事同沁岚讲条件的时候,她显然是忘却了,只有死人是永远不会将秘密说出去的。
沁岚站在原地目睹着若寒转身消失在冗长的台阶之上,不禁替她担心起来,以若寒的性子看来,她怕是个自负的人,而往往这些人会轻易的丢失性命。
那晚,星奴从沁岚口中得悉若寒的打算之后,难免有些提心吊胆。若寒是经不起诱惑之人,难保不会为了其他的利益而出卖了她。
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又谈何忠心不二呢。
时局所迫,星奴即便是于心难安,她都不得不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去相信若寒。一子错,满盘皆输,她绝对不会想为了如嫔再赔上她自个儿的性命。
“沁岚,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个坏人,为了达到目的能够不折手段的人。”睡得太久,在这深夜中她反倒是没了睡意。
“娘娘……”沁岚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星奴为何要这么问。但在她眼中,却算不上是个不折手段的人,毕竟,蝼蚁尚且贪生,又有谁是不要命的呢。
一个人在即将遇上危险的时候,选择提早一步除去这尚未引爆的危险,那不能算是坏人。沁岚在心里暗暗的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想更好过而已,况且,这儿是皇宫,是那杀人不见血的宫廷,一味的委曲求全,只会沦落到尸骨无存的地方。
沁岚抬起下颚迎上星奴的眸华,她浅笑着福了福身,“娘娘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罢了,是如嫔不安好心,是她想害娘娘……”
星奴瞥了眼沁岚,继而从被褥之下举起双手凝视了半响。这双手已经沾上了两个人的鲜血,她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人会再次浸染。
即使杀再多的人,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保护好她所重视的人。唯有死人,才能够让她相信,他不会有能力再去伤害别人。
第二日清晨,星奴正在桌前用膳,就听到沁岚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太妃已经将若寒暂时关入了小黑屋内,且给她一日的时间好好作想当日所发生的情景。
眉心稍稍拢起,看这样子,怕是若寒以遗忘作为借口来拒绝做供词。星奴不断在心里责备若寒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太妃的睿智,又怎能相信那一面之辞呢。
沁岚看出了星奴的担忧,不由想到若寒答应的事情,连忙开口劝诫了一番,“她应当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既然这方面答应了娘娘,就不会出尔反尔。尽管她是反悔了,韩将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前些日子在皇上那儿受得气,也会统统撒在若寒身上,她没道理去做这门亏本的声音,还请娘娘放宽心。”
“这样想的确不错,可你又是否想过,若太妃和韩将军用利益相逼,你认为她是能够信任得来吗?她想出宫才会选择靠向我这颗树,可一旦她寻找到更大更能庇荫的树,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出卖我。”
话语初落,星奴的眸中闪现一丝浓重的杀意,到底是失算了。
苏瑾瑜虽说是极不情愿,却也抵挡不住太妃的再三要求,非要让她一块儿审问这件事,且搬出秉公无私的说法,选择相信她不会偏私。
那日,从重华殿出来时,苏瑾瑜可是长长吸了口气。殿内你压抑的气氛,实在逼迫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是,她很诧异,为何若寒会说忘记了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呢。
“娘娘,不如回关雎殿吧。明日再过来不就能知道真相了,那若寒也当真没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怎能说忘就忘,那好歹也是她领着人下水救的两位娘娘啊。”
嫣儿在旁埋怨了几句,一个早上都荒废在了这里,她也实在想不明白若寒究竟在想些什么,抑或说是想要隐瞒着什么事情。
苏瑾瑜侧过身瞥了眼牢骚的嫣儿,不禁暗忖,平常人都能够轻易记住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她又怎会轻易忘记呢。看来,这其中定是掺杂了些许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只要找到了关键,便能轻而易举的解开若寒的谎话。
“嫣儿,有些事让你去做。”她俯在嫣儿的身旁轻声的嘀咕了几句,接着,她独身朝着太医院走去。
太医院书房,淡淡的薄荷香自四处香炉中袅袅飘出。
苏瑾瑜一瞬不瞬得盯着院正看,她正耐心等候着他的答案。
“宸妃娘娘,皇后娘娘那儿微臣也实在难以交代,不如,不如就派另外一名太医随行吧。”院正很是难为的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细汗。
苏瑾瑜皱了皱眉,她想不懂,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不过想让人取代叶辰轩在合德殿的职务罢了,为何院正看得如此重要。
“普天之下,我唯信他一人。院正大人,你说他在我这儿重不重要呢?”说着,苏瑾瑜用食指戳了戳心房的位置。
信任,是心与心的交流。她和叶辰轩之间的信任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关系,她能够放心得将所有秘密告诉他,且不必时时担心他有朝一日的出卖。其他人又怎可能取代他的位置呢,不由轻笑了声。
“微臣也定当能使娘娘信任,还蒙娘娘不弃。”院正再次福身,正色道。
“那好,还请大人告诉我,如嫔的尸首检查的如何,可是有发现些许的异样?”
院正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苏瑾瑜竟会问这些事情,他有些迟疑的思索了一番。他知道,在凌云心里她的地位如何,也实在不愿意得罪这位贵主。
老老实实的禀告了检查结果,确定是溺毙而亡,同时也印证了那番说辞。
“那也就是说,毫无纰漏。”苏瑾瑜瞥向他,放大了音量问了句。
院正颔首,正要起身之际,忽而想起了什么,缓缓的福了身,复开口继续说道,“只是微臣有一事困惑,主子落水,身为宫人首要其责是保护好主子的安危,为何容华娘娘的贴身宫女在事发当时,却驻足湖边放声嘶喊,即便不谙水性也要拼了命得护主子周全。娘娘若要怀疑,不妨从这方面下手。”
说了这么多,院正也是从这些话语中听出了话外之音,苏瑾瑜无非是想要从这份检尸报告中寻觅到些许的破绽,好从中找出答案。
可,他微微抬起下颚瞥了眼上座的苏瑾瑜,他若是没有记错,她同容华是极为要好的姐妹,这次这么做,岂不是有负姐妹情谊。
苏瑾瑜细细读着院正的话,她当时就觉得有些地方过于奇怪,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听了他这么一说,倒也慢慢得明白了几分。
唇角露出满意的答案,索性今日这一遭幸好没有白来。出言谢过院正,在离开书房时,还不忘知会院正,让叶辰轩明日去关雎殿请脉,窃笑着走开了。
刚刚松了口气的院正,听到苏瑾瑜这么说,连忙又皱起了双眉,一副愁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