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苏瑾瑜拗不过嫣儿的劝诫,只好回了关雎殿休息。
一连几日下来都不曾合过眼,尤其是在得悉星奴苏醒过之后,更加不敢再马虎,生怕她一睡不起。
后宫内闹得沸沸扬扬,而前朝亦是满朝风雨。
如嫔哪怕再不受宠,都改变不了作为韩氏一族长女的身份。如今贵为镇国将军的韩栋又怎会放置不顾,联合了几位有着同样分量的朝臣每日上折,要求慎重调查此事,亦是要还韩家一个清白。
看来,飘荡于后宫中的流言蜚语已然飘到了前方,只怕,满城皆知。
“嫣儿,皇上可是还在御书房内?”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心想今晚无人前来告知她凌云掀了谁的牌,不由作了一分猜想。
嫣儿颔首,端上宫人准备好的甜汤,“皇上早前吩咐宫人前来告知,让奴婢务必带娘娘回寝宫休息,怕是皇上担心娘娘过于操劳,心有不舍。”
苏瑾瑜低头轻笑了声,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又怎可能不操劳呢。李沐韵在病中,这后宫的大小事务皆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又如何能够轻易的放置在旁,置之不理呢。
搅了下瓷碗内的甜汤,扑鼻的芳香让她缓缓阖上了双眸,淡淡的说道,“吩咐御膳房多准备几道饭食,待会儿我会亲自送去御书房那儿。”
“是。”嫣儿领命轻声的退出了寝殿。
瞬间安静下来,苏瑾瑜有些不习惯得将双手捧在瓷碗上,汲取着来自上方的温热。
星奴丢了唯一的孩子,以后也许再也不可能会有第二个孩子,想到这儿,心里便起了几分愧疚,若是那时她没有离宫,今日这一切的事情便不会发生。
难道,这个宫里当真是受了诅咒,注定不可能有孩子能够安然降临到世上。如嫔死了,看似一切都平淡了下去,却始终抵不住心里翻江倒海而来的惆怅。
在去御书房的路上,心里亦不曾放下过对这件事的思考。宫中多人都认为是如嫔推星奴下水,间接害死了她自个儿的性命,真相当真是如此简单吗?
如若说,如嫔嫉妒那腹中的胎儿,当初吴美人流产之时,亦不会是简简单单随了太医的那一句话能轻松了事的。
脑袋有些疼痛,身下的步履不禁顿了顿,嫣儿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连忙搀扶住苏瑾瑜的臂弯,“娘娘,快到了。”俯身在她耳畔轻声提醒了句。
苏瑾瑜冲着嫣儿挤出笑容,是啊,就快到御书房了,即便身子再不适她也不能在凌云的面前露出这脆弱的一面。一个星奴一个如嫔就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她不想再惹得他愁上加愁。
殿外,尚喜远远就看到了自宫道上走来的一群人,踩着碎步迎了上去,手中的拂尘一摆,自然而然得拦住了苏瑾瑜前进的步伐。
“娘娘吉祥,皇上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尚喜淡笑着欠了欠身,恭顺得将这番话说出口。
苏瑾瑜侧头瞥了眼尚喜,从嫣儿手中拿过食盒交到尚喜的手中,放眼望了眼他身后那道紧闭的殿门,“给皇上送进去吧,我就站在这儿等公公出来,那时皇上还是决定不见我,自然是不会为难公公的。”
这其中的意思尚喜又怎会不明白呢,凌云口中的任何人也许是不包括苏瑾瑜的,可碍于规矩摆在面前,唯有想出如此一计来测探他的心意。
掂了掂食盒,依稀能够感觉到从里面冒出来的热气,略显感激的看了眼苏瑾瑜,再次俯身道谢,“奴才谢过娘娘。”
以前,他不敢苟同清云的话,说苏瑾瑜是治疗凌云的一道良药。如今,他不得不相信,在这个后宫之中也唯有她是无私的再关心凌云,她能得到凌云的宠爱,亦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他踏入御书房时,凌云正好翻阅着今日傍晚刚刚呈递上来的几道奏折,不用猜想也应该能够得悉是韩栋发起的几道奏请。
尚喜环顾了眼殿内四周,见冷清得紧,直径走到圆桌前将食盒放下,转身走到暖炉前拨弄了几下炉内的炭火,又趁着空档灭了香炉里的清香。
待一一将食盒里的几道饭菜摆放完毕,这才缓缓走上前去单膝跪倒在正前方,恭敬得道了句,“宸妃娘娘听闻皇上还未用过晚膳,便亲自送来了饭食。皇上,龙体要紧,不如先行用膳吧。炉内的香燃完了,待奴才取来再批阅奏折亦是不晚。”
原本的静谧突然被打破,拿在手中的这道奏折他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遍,却迟迟做不了决定。韩栋的请求无非是想要让刑部三司插手此事,借此能换如嫔一个公道。
这道折子于情于理凌云是没有反对的理由,哪怕他再不喜欢如嫔,都改变不了她是韩栋长女的身份,且韩氏一族对宛国又有着重大关联。
凌云拧紧双眉,听到苏瑾瑜亲自送来了饭菜,便让尚喜去请她进来。有些事,他一人拿捏不准,正想找个人商量商量。
尚喜得到这个满意的答案,高兴得将苏瑾瑜请进了殿内,并亲自将方才熄灭的香料再次燃起,直至他离开,凌云都未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苏瑾瑜站在殿内,看到桌上饭菜根本没有动过,有些心疼的走了上去随意夹了点他爱吃的菜放入碗中。
“为了这些事情,连自己的身体都忘记照顾。你这个样子,若今晚我不曾前来,是否打算坐到天明呢?”她走上台阶,将手中的瓷碗递到凌云面前,示意他先用膳再处理政事。
凌云笑着凝了她一眼,将奏折好生得放在一旁,拨了口饭入口,有些含糊不清得问了句,“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韩将军每日都在向我施压力。几乎所有人都认定的事情,他始终不愿意相信。”
苏瑾瑜蹙了蹙眉,她有些搞不清状况,难道凌云是不相信星奴的清白,所以宁愿压着此事都不愿光明正大得让韩栋放手彻查,也好趁早断了他的念想。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抑或,他在盘算着什么。
转身折返至圆桌前,倒了杯温热的茶放在唇边抿了几口。
“既然想查,为何不彻底放手让他去查个够,事实就是如此,难道他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不成?”她想知道,凌云内心的真实想法,出事那会儿他在宫里,难道当真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入他的耳中吗?
凌云起身走了下来,他从苏瑾瑜的手中拿过那杯茶饮了口,感觉有些凉不由皱了皱眉。
“他若是当真彻查起来,你认为容华和如嫔之间的那些事当真就瞒得过去吗?也许,容华会经不起他的折腾,早早得俯首认了罪。他,不是泛泛之辈。”
虽说他甚少关心妃嫔之间的事情,可那时尚喜破天荒得在他面前提及过这件事,说是星奴和如嫔在一次争吵之后,隔日竟像亲姐妹一般要好。这件事的蹊跷处,又何止这一点半点呢。
只是,他没有在苏瑾瑜的面前点破,到底,那个人是她用心在保护的姐妹,他又要如何去做这个坏人呢。
察觉出这话中的意思,苏瑾瑜骤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颇为紧张的抓着凌云的手臂,略带恳求的看向他,“她已经失去了孩子,不可以再失去现在的一切。就当我求求你,不要再让任何人去伤害她了,哪怕,你一点都不爱她。”
凌云为了安抚苏瑾瑜的情绪,打算将此事全权交到太妃手中,希望她能够秉公处理。如此一来,没有刑部的插手,他韩栋自然无法瞒天过海,而太妃若当真是查到些许的破绽,他也方便力缆狂澜,借此保住星奴的安全。
沁岚小心翼翼的替星奴擦拭着身子,见她昏睡多日,心里到底是有些放心不下。明日,便开始要着手调查如嫔谋杀一事了,她的心里早就乱开了,也不知晓当日是否有人看到了,害怕得有些哆嗦。
感觉到几分薄凉,星奴颤了颤眼睑,睁开双眸时正巧看到沁岚在替她穿衣裳,她伸手就按在了她的手腕处,急切得询问着胎儿是否安然无恙。
沁岚的脸色有些凝重,闪躲开星奴投来的炽热目光,吞吞吐吐得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担心星奴会想不开,索性将太妃下令调查一事也一并儿说了出来,让星奴提前做好准备。
“孩子没了,他到底是不要我这个狠心的娘亲了。沁岚,你说我这么做是否值当了?她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星奴侧躺着问向床畔前的沁岚,当初做下这个决定时,她就有想过这个后果,待到真正来临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心是那么的痛,不禁起了几分悔意。
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就这样断送在她的手中。连睁眼看看这个世间的机会,她都吝啬得不曾给予,是老天在惩罚她,惩罚她不该起杀意。
沁岚自然不敢乱说话,只是尽量垂着螓首,默默的听着星奴发唠叨。她怎么也无法解释,为何星奴突然之间会对如嫔下了杀意,难道,难道仅仅是为了当日的那番讥讽不成?
刚刚苏醒的星奴有些乏意,眸华半眯着想起了沁岚的叮嘱,小声得吩咐她去将悠宫的若寒秘密请到锦绣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