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美人流产一事,很快就在后宫中掀起了诸多风波。其中不少人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看待此事,认定她必然是福祉不够,所以难能保护腹中胎儿。毕竟,那是宛国的长子,纵然不是嫡长子,却也有着无可动摇的地位。
太妃曾派人前去太医院了解过,究竟是为何原因流产,太医只说是吴美人怀孕之时,尚不知情且未忌口,多食了生冷之物,才引起胎儿不保。
这件事只能怪吴美人自个儿不当心,倒也没间接得将事情扯到其他妃嫔的头上。
那几日里,凌云倒是经常去吴美人所在衡舞殿,直至她近乎康复那会儿,便再也不怎么前去了。
凌云依旧向往常那样宠爱着苏瑾瑜,太妃也曾劝谏过,当以子嗣为重,不该过度沉迷其中。只可惜,这番话已然被凌云抛至九重天。
在他的眼中,太妃和太后一样,只是太妃不似太后那般强硬,也让凌云平日里敬重着几分。
三月初,李沐韵的身子终于是好了些许,在太医的叮嘱下,后宫内又恢复了请安制度,合德殿一度的热闹起来。
这是,苏瑾瑜入宫之后第一次见到她,远远看去,只觉这半年来,她憔悴了太多,不复当日的风采。
那日,李沐韵对于苏瑾瑜的出现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她虽说是没有离开合德殿,却也从宫人口中知悉这些事情。
“既然离开了,又何苦回来受折磨呢。”李沐韵在偏殿接见了苏瑾瑜,她的身子尚未完全康复,总是披着那厚重的斗篷,沁缇不断的将暖手炉递给她。
苏瑾瑜唇角含笑侧头看着李沐韵,右手指尖细细抚摸着戴在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她是为了爱而回来,哪怕前方的道路有多凶险,她都在所不惜。
“这些日子以来,你过得可好。虽说太医院传来你身子抱恙,可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你来避世的一种方式罢了。”
昨日,她向司局借来这大半年来的侍寝记录。想借此了解一下,这半年来凌云是如何度过的,虽说他宠幸的妃嫔众多,却始终不曾出现过李沐韵的名字,而在旁备注的亦是她身子抱恙一事。
一病就病了大半年,若是无心,还当真教人着急。
李沐韵有些愣怔,这些小伎俩始终是瞒不过她人的,今日苏瑾瑜能够知晓,那么凌云又岂有不知晓的道理呢。这个后宫,到底是他的天下。
“只是想清静一会儿罢了,长乐殿本是极好的,却不知为何他自打微服私访回来之后,突然改变了初衷,让我搬回这儿。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有多不清云回到这儿来,却始终无法摆脱,也许就算是死,也会死在这个地方吧。”
李沐韵站起身来,环顾着四周。即便是重新布置过,却怎么也无法改变那徘徊于空气中的死气。
听到这儿,苏瑾瑜骤然止住了指尖,她抬眸瞥了一眼,那日晚上她和凌云说的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了,心想是为了李沐韵能够好过点,却不料弄巧成拙,反倒让她越发的不自在起来。
心底涌现几分愧疚,她不该自作主张,全然忽略了当事人的感觉。
垂首敛目犹豫着,眸华定定的看着那碧绿色的戒指,幽幽念叨,“若是这样,不如以清修为名,去长乐殿住上几日。我想,皇上他是不会拒绝的。”
这些日子以来,宫里的确有些不太平,适逢赶上吴美人流产一事,借着这个时机去清修,于情于理,凌云都是找不到反对的理由的。
李沐韵没有作响,踱步至苏瑾瑜的面前,微微笑了笑。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长乐殿,她又能够去多少次呢,人生漫漫,她到底是选择不了。
苏瑾瑜一直在合德宫呆到午膳时分,关雎殿宫人前来禀告,说是星奴已在那儿等了大半天,委实不愿再让她等下去,故而前来请苏瑾瑜回去。
嫣儿和沁心对此事尚不知情,看得苏瑾瑜步履甚急,也不禁担忧起来,那些宫人真是有些不太像话,如此重要的事情又怎能拖到现在才来禀告。
赶回关雎殿,星奴支着螓首已然有了睡意,苏瑾瑜轻声的将殿内的宫人屏退,吩咐嫣儿取过毯子替她覆上。
这么凉的天气,怎能让她在此久坐呢。
想到这儿,苏瑾瑜来到殿外让那个方才前来禀告的宫人跪在地上,厉声指责了几句。宫人见状,连连开口解释。
星奴被殿外的响声吵醒,她似乎听出是苏瑾瑜的声音,赶紧起了身,那毯子顺势落在地上,她也无暇兼顾。
“不怪他的事,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只是没想到,一等就是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感觉呢。”星奴拉住苏瑾瑜的手腕,满含歉意得道了句。
方才来得时候,就知道苏瑾瑜在合德殿,不想影响她和李沐韵之间续旧,故而等候着。忘了看时间,待到醒来竟出现了如此的局面。
“你这是做什么,好歹也是个美人,又怎能让他们委屈了你呢。”苏瑾瑜有些不悦,仍旧责怪着宫人的怠慢。
星奴笑着让宫人退了下去,她挽着苏瑾瑜的手同她一齐踏入殿中,“姐姐也说了,我只是个美人而已,又怎能为了这点小事而让无辜的宫人受到责罚呢。况且,他是姐姐宫里的人,若是为了我而受罚,只怕心存怨恨那就不行了。”
宫里的人向来都是势力,他身为关雎殿的人却为了一个小小的美人而受到主子的惩罚,难保不会往心里去记恨。她不想让苏瑾瑜为难,更不想替自个儿找个敌对。
苏瑾瑜心知星奴是在说什么,还是开口怪了她几句,又何必事事退让。
那日,凌云选择在御书房用膳,苏瑾瑜便留了星奴一同用膳,两人之间似乎回到了过去那般无忧的日子。
转眼便是天黑,星奴不想叨扰到苏瑾瑜,寻了个理由就告退了。
兜兜转转,她独自在御花园中徘徊着,困了这么久,她都有些忘记了哪条路才是通往锦绣宫的。
绕过假山,见不远处是座亭子,泛着隐隐的灯火之光。星奴本就无所事事,心想若是遇上其他几位美人,一起聊聊天也是不错的。
层层纬纱内,几位美人围桌而坐,石桌上架着火炉,那袅袅轻烟正不断的从中翻滚而出,不一会儿,已然传出淡淡的茶香味。
“吴美人当真福薄,本以为有了嫡长子,转眼竟给流产了。只怕,将来身怀龙子那是痴人做梦了。宸妃刚回来便日日使得皇上流连,这嫡长子还不让她给抢了去,真是可惜了。”说话的是如嫔,话音刚落,只听得传来几声嬉笑声。
“可近日来,又不少姐姐受到皇上恩宠。宸妃虽说冠宠六宫,却也不是独宠,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咱们的。”又一美人说道。
“三千宠爱在一身,那不正是集万怨于一身嘛。皇上这般疼爱宸妃,又怎会陷她于不义之地呢。皇上的心一早就给了她,对于你们,那不过是尽传宗接代的本分罢了。”如嫔的话语突然变得犀利了几分,她毫不遮掩的就将心中所想的话语全盘托出。
是以,这盘棋局虽说是刚刚开始不久,可后面的那些招数要如何继续,如嫔早已想个透彻。凌云会那么做,无非是为了还苏瑾瑜一个清幽之地。自古,后宫争宠受苦的那不是那些宠妃,不是安上祸水之名,就是指鹿为马说是狐妖转世。
他怕是真的爱上了,不然,又怎会考虑得如此周全呢。半年前,那一度盛名的几位美人,如今各个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孤立无援。
星奴站在亭外假山处,听着如嫔这般在其他美人面前说三道四,实在有着几分怨恨。苏瑾瑜的为人如何,她岂会不知,他们两个是经历过种种事情才能够在一起的,又怎会去计较这么多名利场上的事情呢。
就算今日,苏瑾瑜独宠后宫,那也不过是说明她们这些人没有吸引力,又能怨得了谁呢。
星奴不待她们将话说完,便拂袖离去。
如嫔,她到底还是没能改掉这一毛病,也不知晓是为了什么才能够保住她这九嫔品级的地位,而那有过身孕的吴美人,才仅仅是个美人封号。
果然,于第二日时,昨晚在亭子内的几位美人纷纷表示出同苏瑾瑜嫌隙,说话时也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星奴,又怎会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呢。
一切的一切,都应该怪如嫔过于多嘴,她自个儿得不到的东西不该千方百计的陷他人于不义。
倒是苏瑾瑜一副无谓的样子,有时候有了距离也并非不好,至少将来能够免去众多的尴尬。
“几位美人似乎对娘娘有些不悦,要不奴婢去说说?”沁心一早就瞧出了端倪,忍着没说直到离开合德殿才同苏瑾瑜道来。
此刻,若不在宫中树立威信,将来也只会让她们牵着鼻子走。
“随她们去吧,我又何必为了取悦她们而为难自己呢。沁心,我一点都不在乎其他人是如何看待我的,只要这颗心还守着自己,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当年,她处处害怕,处处担心着他人的眼光,结果同凌云越行越远。今日,她已然能够于他并肩同行,又为何再去惧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