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她每天看着苏瑾瑜在合德宫辛苦的劳作。哪怕再是心疼也无法现身帮忙,每次在黑暗中,她都能看到她那落寞的神情。
凌云松开五指,将那些香料的粉末尽数投入铜炉之中,“听你的意思,是在责怪朕的不是?”
“属下不敢,在皇上将别的美人宠上天,以此来分散别人对瑾瑜的注意时,又可曾想过她心里会有多难受。虽然才一十有三,可到底是明白情爱为何物的,一旦有了距离,只怕离死心不远了。”季秋埋首,轻声的说道,心里却紧张的紧,生怕凌云不爱听这番话。
凌云凝了季秋一眼,唇角两侧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这天底下最懂她的人,到底还是别人。
“你是在指责朕的不是?季秋,朕只想用最简单的方式给予她最好的,却不想正是因为如此,伤她最重。”凌云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个问题他在十四年前就不知道要如何解答,用心去爱一个人,并不是他想象之中这般的简单。
季秋静静的听完凌云的话语,原本单膝跪倒在地上,因着他的指责而双膝跪倒在地,整个人尽可能的俯首。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是她尽力效忠的主子,即便她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这般和他说话,只是今时今日,季秋明白,在他迷茫的时候,她是断断不能说出那番说辞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有后悔药呢。
她是心疼苏瑾瑜,同样是他的女人,别人能够高枕无忧享受着宫人的照顾,而她却是费劲心力的去伺候别人,还是他的正妻。
季秋不明白也不曾询问过凌云,到底苏瑾瑜选择去合德宫,是她自愿的还是李沐韵强求的呢。然,这个答案她或许已经明白了,如果能够站在他的身旁,又怎么会想离开他呢。在苏瑾瑜的心里,她不仅仅将他当作了自己的男人,更是将他当作了头上的那片天,足以替她挡风遮雨的天际。
季秋往地面上叩拜了几下,“是属下多嘴了,季春已经替她查看过了,说是起了高烧,调理几日就可以了。”挺起胸膛再看凌云时,已然看不清他的面庞,轻揉眉心的双手挡住了季秋的视线。
良久之后,殿内的气氛有些僵滞,只见那书案上不断冒腾的袅袅轻烟。
季秋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已然快没了知觉,无力的抬眸凝着凌云,见他始终毫无反映,便轻声的用手敲了几下腿部,生怕待会儿是爬着离开这座大殿了。
体内的寒气不断的闹腾着,凌云用手遮起那难受的面容,生怕让季秋察觉了去,会禀告于远在雪花宫的凌枭。本想开口让她退下,却不料,一启唇这寒气便没完没了的纠结在体内,让他的话语活生生的堵塞在腹中。
内力在不断的损耗,只剩余丁点能够暂时压制住乱窜的寒气。
约摸在半个时辰后,凌云的脸色这才逐渐恢复正常。一时心急便将寒气悉数往腿部逼去,那双腿就如此被冻住。
“你,下去。”凌云冲着季秋挥了挥手,便不再做过多的话语,继续用内力逼退那些寒气。
“是。”季秋得到凌云的首肯,便使劲支撑着退出大殿,那双腿因着麻木而显得有些瘸拐,可凌云却也没有那个功夫去注意季秋的异样,紧闭双眸的他,忍受着体内极大的苦楚。
季秋退出大殿便起身往寝殿走去,眼下这个时辰,怕季春三人都留守在寝殿之中。可凌云却不想是要去寝殿的模样,这让季秋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那番话又有何意呢。
清云领着星奴焦急的站立在寝殿外,螓首不时的往殿门中望去,可瞧了大半天也是白费力气。季冬她们三人只是向她们要了一盆热水,整整一个时辰都不见她们有谁出来过。
自打季秋将苏瑾瑜重新带回寝殿时,瞧着她苍白的脸色就让清云打心底焦虑。几日不见,她便成了这番样子,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
“姑姑,姐姐她究竟怎么样了?”星奴纠扯着袖沿,若这不是皇上的寝殿,她真想这会儿就冲进去。看着同她一样焦急的清云,星奴的心里更是没了底。
“看她的样子,怕是起了烧。皇上又不让宣太医,真是让人着急啊。”清云侧过身来,看着星奴急急的说道,双手不停的收紧。
星奴缓缓垂下头去,抿紧了双唇,一时间两人沉默了良久,直到季秋的出现,她们两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清云瞧见季秋朝着这儿走来,便携了星奴一道迎了上去,缓缓施礼。
“季秋姐姐。”清云轻声的喃了声。
季秋在宫中的品级虽说是比不上她清云来的高,但季秋却是这宫中少数作为心腹而留在宫中的女子。按照她在凌云身前的时长,清云唤她一声‘姐姐’并无稀奇。
“皇上劳师动众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么多人等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清云,你们先离开吧,等她醒来了我自会把人给你送过去。”季秋拉过清云的手,轻轻的拍了几下。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季秋看着清云那双被冻僵的双手,也不忍让她在继续留守着。再者是怕身处正殿的凌云,会有不时之需,让清云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清云听进了季秋的话,便也不做过多的强求,领着星奴就离开了寝殿。
季秋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轻叹口气,这深宫之中能够保存这份关怀他人的真心,又能够找出几个呢。她在这儿看到了不少落井下石的事件,却能够在星奴和清云的身上寻觅到难得的友情,让季秋着实感动了一番。
进入寝殿便看到季冬正在为苏瑾瑜灌输内力,替她除去残留在体内的寒气。可又担心她从未习过武,经不起这番折腾,特意分开几个阶段来进行。
季春听到自门外传来的动静,稍稍侧眸瞧见是季秋,唇角微微上扬,她们四个甚少在这样的场合能够聚在一起的。可见,这个床榻上的女子有着多大的重要性,就连季秋也为了她再三的奔波。
须臾之后,季冬收回了内力,季秋拧干湿巾轻轻的擦拭着苏瑾瑜的全身。
“主子,怎么说的?”季春走到季秋的面前,低声问道,“就这么搁着吗?”
季秋苦笑着摇了摇头,望了眼轩窗外的天色,不出几个时辰这烧便能够悉数退去,“烧退了便送到清云那儿,留在这儿终归是不好的。”双眉微微蹙了蹙,似乎在担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