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到了同苏墨衣约定的日子了,颜如玉一早都爬起来了,思虑了半天,终是在小梅的陪伴下往王若依的涟漪阁去了。
通报之后,颜如玉进了涟漪阁正房内。王若依一身水红色的宫装端庄富贵,正捧着个紫砂的小茶杯优雅地品茶。
“妹妹见过王妃姐姐,姐姐吉祥安康。”颜如玉认认真真的行了礼,面上肃然一片。
“妹妹快快请起,说了许多遍了,咱们姐妹间不必拘泥这些个虚礼了。”王若依将茶杯放下,慌忙起身将颜如玉搀扶起来,引着颜如玉坐到另一个主位上。
“今日冒昧来打扰姐姐,是有些事情要同姐姐商议的,还望姐姐成全。”颜如玉说着,用眼神扫了一下涟漪阁中伺候的丫鬟们。
王若依了然,将涟漪阁中丫鬟都遣了出去,面色也严肃了起来。“到底是何事?可是妹妹遇到了什么困难?”
“说来不怕姐姐笑话,王爷去了边关,妹妹心中难安,只想去边关看看王爷。这便来请示下姐姐,希望姐姐能允了妹妹。”颜如玉说着,便又要起身行礼,却被王若依一把拉住。
王若依两道远山黛眉微微皱了起来,有些迟疑。“这……不是姐姐不允,只是妹妹身子刚好,哪里还禁得住这舟车劳顿,若是这路上再病了可如何是好?王爷的心可都是系在妹妹身上呢,若是知晓了,定然是要未妹妹担心,责怪姐姐照顾不周的。”
王若依这一番话说的似真似假,却一点拈酸吃醋的意思都没,倒真好似姐姐关心妹妹一心为妹妹着想一般。
颜如玉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管王若依到底吃不吃醋,将来自己离开了俊王府就都无事了。“妹妹本就长在民间,身子骨没那么娇弱的。又请了苏墨衣苏公子同行,这一路上还有小梅的照顾,姐姐只管放宽心吧。”
听了颜如玉这般说,王若依倒是真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颜如玉的手。“如此,那妹妹便去吧,只是这路上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若真是这一路太过波折了,就尽早回府。”
说完,王若依又进了内室从妆匣中拿出一叠银票递到颜如玉手中。“路途遥远这盘缠是要带足的,千万莫要委屈了自己,我再吩咐账房准备些散碎银两。妹妹那边定还有要准备的,姐姐这就不多留了。出门请妹妹记住一点,千万千万要照顾保重好自己。”
日后离开王府,这用钱的地方多着了,颜如玉便不推辞,接了银票收好。“妹妹谢过姐姐了,姐姐的这份情谊妹妹记下了, 这就不打扰姐姐了。”
颜如玉带着小梅刚离开涟漪阁,王若依便将陪嫁丫鬟淡墨叫了进来。“回相府让海伯带些本王妃喜欢的吃食点心到王府来,本王妃还有些话要交代他。”
颜如玉回了揽月阁之后,这一路的吃穿用度小梅早就收拾好了。颜如玉想了想决定还是穿男装比较方便,让小梅找来了一尺来宽的白布将胸细细缠好,又特意挑了高领的男衫穿上。看着时辰还早,苏墨衣又不知今日何时能来,颜如玉又躺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海伯进了俊王府直接就往王若依的涟漪阁去了,身后跟着两个仆从捧着几大盒子的糕点蜜饯果子点心。“老奴参见小姐,”海伯发现称呼错了,慌忙改口。“老奴参见俊王妃,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海伯快快请起。呀,还是海伯最疼我,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王若依一副小女儿的样子,看见出嫁前爱吃的小吃,欢喜非常。
大婚之夜俊王岳峻麒宿在侧妃颜如玉房中的事已经传遍了望月城,王若依已经成了达官贵人平头百姓口中的丑女、弃妇、不得宠的女人、将来注定要下堂的王妃。宰相王实甫心中愤懑,想要上殿替女儿讨个公道,奈何战事突起,皇帝和王爷都去打仗了,这朝里朝外有太多太多的事要费心操持,当真无奈至极。
海伯见了王若依同出嫁前一般,小女儿姿态尽显,因为一些点心开心非常,心中更是认定了王若依在王府中过的极不如意,心中顿时替王若依委屈非常,两行老泪滚滚而落。“小姐,小姐若是在这王府中呆得不如意,便随老奴回相府吧。小姐莫怕,以相爷的权势,这天下还没有敢乱嚼舌头的人!”
“海伯休得胡说!”王若依一声厉呵,唬得海伯一愣。王若依心知海伯也是为了自己好,语气又软了下来。“王爷从未见过我,对我总是责任多过感情的,王爷的为人世人有目共睹,日后相处的多了,自然就会好起来的。妹妹长在民间,滇南对迦南一役中,她又居功甚伟,王爷对她好些是自然。我看那妹妹也是个亲切直爽易相处的主儿,海伯回去且请爹爹放宽心吧。那些在背后乱嚼舌头的人,不过是嫉妒我罢了。”
海伯细想了想,觉得王若依的话也有些道理的,终于止住了眼泪。心中不免又腾起另一丝担忧:“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小姐这般宽仁和善,难保那位也有这样的善良,小姐还是多多提防的好。”
“防便防得住了么?娘是怎么死的,海伯你比我更清楚吧。”想起生身母亲,王若依的声音也哽咽了,一双春杏眼中泪光点点。
“夫人……夫人……”海伯忍不住泪,忙用衣袖擦拭着双眼。
王若依的生母柳依依当年也是名动江湖的美人,遇上了当时刚刚中了状元的王实甫,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童话。柳依依性子淡雅,像是一株在寒冬绽放的白梅,不争不媚,不艳不骄,带着一缕冷香又亲切非常,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终究凋零殇逝在豪门大宅中看不见硝烟的争斗中。
当枝头的白梅无声凋落,同地上的皑皑一片的白雪混在一起再寻不到时,冷香渐远,抬了头,才发现一直以为地,不管在何时何地转身就能看见的守望,
再也不在了……
“小姐……”后面的话海伯没说,他是担心王若依会成为第二个柳依依。
王若依忍了泪意,强扯出一丝笑容。“像娘那样不好么?至少爹爹想了她一辈子,念了她一辈子,爱了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