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抬起头有些错愕地开口问道：“皇上，这……这从何说起啊？”
康熙道：“朕前些日子便已然下旨，只要他答应迎娶卢氏，便可以安然回家，并且所犯之事既往不咎。可是……”
可是个屁！
我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怒到生火。这分明是赤裸裸地逼迫，公子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答应！
只听跪在殿前的纳兰明珠赶忙开口：“谢皇上恩典，老臣这就去向他讲明道理，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竟然辜负皇上的一番美意！”
康熙闻言，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在他抬起头的时候目光落在我身上，眼底有微微的波澜闪过。似是看懂了他眼里的意味，康熙看了看我手上的茶盘，开口道：“今儿个不想喝敬亭绿雪了，浅浅，去换了吧！”
我欠了欠身，没什么好脸色地跟在纳兰明珠身后退出殿内。刚出了殿门，纳兰明珠便将我拉到一旁，紧紧皱着眉开口道：“若浅，想必我不说你也该明白冬郎如今的处境，这一切的起因，你也比我清楚。那孩子一向固执，如今认定了一个人，便很难撒手，可是如若他再这般执拗下去，怕是会祸及整个明府！”他叹了口气，“细细算来，你总归是从明府出去的人，便是再记恨，也不能不顾他的生死吧！”
这话里的意思分外明了，我握着茶盘的手指越发用力，仿佛想要借此来宣泄心中弥漫的不甘，而脸上却依旧是嘲讽的笑意：“明大人究竟想让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听出我语气里的不善，纳兰明珠却没有分毫的退缩，只是看着我语气极沉地开口道：“请你去劝劝他！”
“哈哈，”我大笑着望他，“明大人不觉得这话说的有些可笑么？我凭什么要去规劝我最爱的男人娶另外一个女人？更何况，那个女人并不在他心里。即便是我肯硬生生将他推往另一个女人的怀里，他就能幸福么？”
“至少他能活着！”纳兰明珠打断我的话，那语气生硬而坚决，仅六个字便将我生生怔在原地。
“你问我凭什么，若是我说只凭他爱你，可是足够？”他继续盯着彻底呆住的我，继续道，“或许，还应该加上一条，你也爱他！”
我看着纳兰明珠眼底涌动的光芒，带着几分肯定和几分渴求，我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他是在以一名父亲的身份来请求我，而不是以明大人的身份来命令我。这是一位父亲在拯救自己的儿子，虽然在这样的过程中他将不得不伤害面对着他的我，但是倘若换作是我，我也一样会这样做。结论是，他没有错。
那么，是我错了么？
我呆呆地将茶盘用力抵在胃部，从里面传来的绞痛不断折磨着我，然后我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让我……考虑一下。”
纳兰明珠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然后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台阶上，久久地望向远处渐渐阴下来的天空。马上便会降下一场大雨吧，一场大到足够将一切都冲散的雨。
将新沏好的碧螺春放在康熙的面前，适逢他将最后一本奏折放下，然后接过茶杯细细地品了品，低声道：“嗯，不错，你泡茶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我冷哼：“比不上皇上耍赖的功夫！”
康熙显然一点也不吃惊我如今的反应，只是将茶杯放下，靠向椅背，眯起眼睛望向我：“怎么，心有不甘？”
我心里一下窜出怒火来，瞪着他大声道：“皇上明明亲口答应奴婢，会将公子完好地放出来，如今却又以条件相逼，难道君无戏言都是市井小儿的空口白话么！”语罢，这大不敬的话使得我自己也愣在原地，转头望向康熙，果然，那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怒意。
“朕答应你将他放出来，是朕跟你之间的约定，而朕向他提出的条件，是朕和他之间的事情，他不愿出来，也并不是朕不肯放他！”他强压住怒火，尽可能平和地开口。我却依旧为他这样莫名其妙的辩解，燃出更加猛烈的怒火。可是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话可以用来反驳。半晌，康熙开口继续道：“若是你想让他平安出来，也并不是没有办法不是么？明珠刚刚应该已经给了你办法了！”
我转头怒视着他，原来他是故意让我出去换茶的，他早已料到明珠会向我求助。
看着我这样愤怒的目光，康熙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忽然伸出右手，遮住我的眼睛，那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就这样在耳畔响起：“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朕。”
我冷笑：“你是在怕看见我这样的眼神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错的么？”
康熙的身体一僵，缓缓放下右手，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世间又有谁敢说朕是错的呢？”
“我。”我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张开嘴，吐出这个字的那一刻，却分明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却只是一刹那，他便别过头去望向殿外，下意识一般地开口道：“所以，我才要将你留下来。”
我来不及想他这话的含义，只是开口道：“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
康熙转过头看着我，依旧带着那抹说不清猜不透的笑意：“你心里再清楚不过的问题，何必拿来反复问朕！”
“只能如此？”
“只能如此！”
我看着他幽深的眸子，声音更冷了几分：“即便是从今以后，我会恨你……”
“你不会。”他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我笑：“凭什么？”
康熙不再开口只是转身走到御座上重新坐下来，浅呷着杯中的茶。此刻他的从容淡定，却越发衬托出我的惊慌失措。可是那种不安的预感却越发地强烈，我看着他悠闲而从容的姿态，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究竟想要什么？”
康熙没有看我：“要你……离开他。”
我苦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