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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会让人伤心的,不是路人的讥讽、嘲笑或侮辱,而是在最无助的时候,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不愿伸手。——老鸭汤.第3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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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洋也在一旁帮着说:“四爷爷,刘茂确实没掰,都是······”
“够了!”村长愤怒地大声喝止道,接着眼含泪水,面露拧色,对刘茂数落道:“我瓦匠村自古都是诚实传家,村里个个老实本分,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溜奸耍滑的东西?错了就错了,你还犟嘴不认!耻辱啊······你真是我们村的耻辱!”
刘洋听到这些,看到刘茂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便继续替刘茂争辩道:“他没有不认,本来就······”
“刘洋,闭嘴!”村长再一次打断刘洋的话,用拐杖重重地杵地。接着村长转身,对那些外村的人说:“皮村长,今年旱季来时,上头水库里的水,紧着你们先用。另外,罚他们二人,一人十下荆条。不知这样······皮村长觉得此事是否可以了了?”
“既然老村长都这样说了,那作为晚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外村人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在走入人群之前,那外村人却突然站住脚步,转身对村长不屑地说:“处罚他们,本是你们村子自己的事。不过,容晚辈冒犯,对溜奸耍滑的人,就只是这样处置······哼,难怪你们村一直都不如我们村!”
说完,那外村人得意洋洋地仰着头离开。
听完这话,村长愤怒地对众人说:“刘茂再加十下!”
在这整个过程中,刘茂全程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直到他被人按到长条凳上,脱掉裤子,荆条抽到他屁股上,他才痛得反应过来。
他哇哇大哭,边哭边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喊:“我没有掰!没有······”
围观的人群对他们指指点点,有人指着刘茂教训自己孩子,有人跟着村长的口风批评刘茂的品行,还有刘力和他的小跟班们,看着刘茂被打,正得意地咧嘴笑着。所有的人,他们看着,笑着,骂着,就是没有一个人在乎刘茂歇斯底里的哭和喊叫,没有人去听他含混不清的辩解。
荆条一下一下地朝屁股打下去,疼痛和徒劳无功的呼叫让刘茂的泪水混着鼻涕随着屁股上的血一起流淌。
他一边挣扎哭泣,一边闭上眼,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独自在心中呐喊:“为什么?为什么都不信我?”
看热闹的人没有太多的耐心,就像他们没耐心听刘茂自辩一样,他们也没耐心看荆条枯燥地挥起,然后落下,再挥起,再落下······
没等打完,看热闹的人们都说说笑笑地各自回家了。等到二十下荆条打完,刘茂的屁股血肉模糊。他哭喊得嗓子又干又哑,屁股痛得他都无法走路。只要他一挪步,伤口会被裤子蹭得火辣辣的痛,那痛直冲脑袋,让人头皮发麻。
刘茂扶着祠堂门口的树,站了很久。刘洋早就在十下荆条打完后,被他父母带回家了。四周的人逐渐走光了,最后一个走的人,将祠堂的门关上后,看了一眼刘茂,没有上前,只是原地摇了摇头,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空无一人的祠堂前,暗淡的月光透过树叶,照在刘茂的脸上,泪痕还没干,而他眼中的泪却已经干了。他扶着树,试着挪动自己的脚步。只是稍微一动,那痛便如期而至,从屁股瞬间涌入他的脑袋,再灌满脑袋,容不得他多想什么。
可即便再痛,在他的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地方,是他可以获得慰藉的。他一小步,一小步,缓慢地朝那个地方挪动着。虽然每挪动一点,都会有钻心的痛让他不得不紧紧咬着牙关,可他不能放弃。在他的周围,空空如也,除了头顶的月亮陪伴,他找不到任何人求助。
这条走过无数次,并不算长的路,刘茂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才看到那个地方传出的光亮。那是他最熟悉的烛台发出的光,连那昏黄的颜色都还是印象里的模样。
周围的几家人都已经熄灯睡了,断断续续还能听到打鼾的声音。可那个灯火却一直都是亮着的,这让刘茂如同在风暴的海面看到灯塔一样,让他心中充满向往和温暖。
刘茂加快了挪动的速度,只是当他挪动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父亲沉闷地骂声:“死皮赖脸,死不认账,这么小就溜奸耍滑,把老子脸都丢尽了!老子怎么生了这么个孬种!”
这些话就像荆条一样,抽打在刘茂的心上。眼前这个地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伤心。这里不仅没有慰藉,还再一次让他受到更沉重的打击。来自最亲近的人口中的咒骂,如同从背后刺入胸口的剑,让刘茂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我不是孬种!”
刘茂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推开门,冲着父亲大声喊道。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大声地反驳父亲,也是第一次敢对父亲这样喊。他愤怒又委屈地跑进自己的房间,趴到床上,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失声痛哭。
这一刻,比起屁股上的痛,更痛的是心。他接受不了最亲最近的人,不仅不信任自己,还骂自己是孬种。他可以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他,但最亲近的人对他的误会、不信任和侮辱,让他的心被深深刺痛。这种委屈,比外人给的,强烈几十上百倍。这种伤害,比身体遭受的,痛苦成千上万倍。
所谓“祸兮福所倚”,这个世界总是这么奇妙,每当有祸事发生时,你永远不知道,它还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福运。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刘茂产生了强大的精神力。而这股强大的精神力,无意中让一个在刘茂体内藏了十年的灵魂被触动。这是他依附在刘茂体内后,第一次在刘茂醒着的时候苏醒过来。不过,这却是他第二次对刘茂产生的精神力感兴趣。至于刘茂第一次勾起他的兴趣,还要追溯到刘茂出生的那个雨夜,那一声啼哭······
那时,他的上一个宿主刚刚死去,这使得他重获自由。由于人间有一些关于他的传说,凡人在人间不同的地方,为他建了几所神庙,只不过都已陈旧或破漏。他在自己的几所神庙中间不停游荡,同时也在为自己寻找下一个要依附的人。
就在那个雨夜,天界异象,一个惊天霹雳,将他引向自己最破败不堪的那处山中神庙。
等他赶到时,正好传出两个新生小孩的啼哭声。面对两个一同降临人世的小孩,他分明能感知到另一个小孩的身体更加强壮,并且天生有着比刘茂强大许多的精神力。可就在他准备依附那个小孩的时候,刘茂却“哇”的一声大哭。
这次的哭喊,阻止了他,让他将目光投到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刘茂身上。此时,刘茂的身上散发着诱人的精神力。那精神力如窜天大火,又如滔滔洪水,勾起了他的欲望和好奇心。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感知眼前正在哭闹的小孩散发出的精神力,却不想这小孩也朝他伸出手。小孩没有去管周围慌乱的人们,而是用清澈干净的眼睛,望着天空中,处在灵界的他。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这个普通的小孩,为何好像能看到灵界的自己一样?
就在此时,又一个惊天霹雳,吓得他一颤。
“雷公电母这厮好生放肆,胆敢惊扰本尊,找死!”
他抬着头,在心中愤怒地咒骂着,正准备飞上去教训教训雷公电母,却不想自己被什么拽住。等他低下头,才发现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原来他刚刚那小小的一颤动,竟然与小孩接触到了,这让他回过脸来时,大惊失色。因为灵界的自由灵魂,在触碰到新生婴儿的灵魂时,便会自动与对方签下“灵魂契约”。从此以后,两个灵魂再也无法割断联系,直至这个新生婴儿的躯体彻底死亡。
在两个灵魂共生的日子里,原本自由的灵魂被称作“启灵”,而那个被依附的人叫做“宿主”。绝大多数时候,宿主需要用自己的精神力去供养启灵,而启灵则会运用自己擅长的能力去启迪宿主的心智,让宿主变得越来越强,从而产生更多精神力供自己吸食。
在触碰的一瞬间,小孩清澈的灵魂,将那个灵界的强大灵魂拽入自己的体内。随后两个灵魂纠缠在一起,如同夏天的瓜藤缠绕着大树,越缠越紧,无法分开。
而他,也因为被小孩纠缠,所以无法去找雷公电母。不仅如此,整整十年时间,他都在无尽地悔恨中度过。
这十年,是饥渴的十年,他根本无法吸纳到足够的精神力,来弥补自己灵魂的损耗。
这十年,是无奈的十年,刘茂实在太弱了,不仅灵魂弱小,身体弱小,连当初那种吸引他的精神力,也不见踪影,这不得不让他陷入无奈中。
这十年,是憋屈的十年,由于魂力得不到补充,这让他越发力不从心,因而无法像以前那样在灵界横行霸道,只能窝在自己的大殿里安心休养。
这十年······
如今十年过去,他再次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种一开始就吸引住他的味道。这让他顾不得许多,直接在刘茂还醒着的时候,就从刘茂的体内苏醒,贪婪地吸食起刘茂散发出的精神力。
他就像享受美食一样,享受着吸入的过程,如走出沙漠的人遇到甘泉,如久卧病榻的人觅得良药,如遭逢饥荒的人吃上粮食······
待刘茂的精神力被吸得差不多了,那灵魂满意地露出笑容。自己宿主的精神力,让他灵魂的力量倍增,比以前他偷偷吸纳的其他人的精神力强多了。
由于精神力被吸走,刘茂哭着哭着渐渐感到疲惫,不知不觉中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