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越在乎什么,失去时便越可能愤怒,甚至是仇恨。而仇恨的火焰,一不小心就会焚化理智,让人走火入魔。——老鸭汤.第26碗.)
-
小山坳中,寒风瑟瑟,卷起尚未落下的尘土,向刘茂迎面吹来。眼前,那个刘茂再熟悉不过的板车倾倒在一旁,车上的布料散落一地,沾满了尘土。而在板车旁躺着的,正是刘茂的外祖。
刘茂看到这一幕,吓傻了,赶紧跑到外祖身边,使劲摇外祖的身体:“外祖,外祖······”
可是怎么都摇不醒,刘茂用尽所有力气,但外祖依旧毫无知觉,就如失去了灵魂一样。顷刻间,一种无力感朝刘茂袭来,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无望和无措,就好像,天塌了!
刘茂瘫软地在外祖身边坐着,看着一动不动的外祖,心中悲痛不已。他没有号啕大哭,但眼泪却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流。他伸手去擦,却如何也擦不完。
或许,真正的痛苦,都是无言的悲伤。只是,这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来说,实在过于残忍。眼前的一幕,给了刘茂最沉重的打击,让他一时间陷入绝望之中。
刘茂无助地环顾四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散落的布上似乎写着什么。他站起身,跑过去捡起来,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句话:
“这就是毁我启灵的代价!”
刘茂抓起那块布,紧紧攥在手中,心里如山河崩塌。悲愤夹杂着愧疚,让刘茂陷入了更加痛苦的境地。
他手中攥着那块布,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返回板车旁,“扑通”一声,跪到外祖身前。
“就这样吗?”刑天不合时宜地出现,对刘茂问道。
刘茂泪眼涵涵地望着灵界中的刑天,痛苦地反问:“还能怎样?”
“你外祖对你那么好,你都忘了吗?”刑天质问道。
刘茂流着泪,望着外祖,不停地摇头。他当然没忘,他怎么会忘?此时,外祖对自己的好,一幕幕地浮现在刘茂眼前,让他更加伤心欲绝。
“既然没忘,为何你只会在这里哭?”刑天又问。
刘茂绝望地说:“我还能做什么?外祖都已经······”
此时,从刑天的脐嘴中,用浑厚的声音,发出两个字:“复仇!”
“什么?”刘茂抬起头,似乎没有听清。
“你要复仇!最亲的家人被害,你怎可在此窝囊地哭泣?如果连自己该维护的人,都不去维护,那这人便连畜生都不如。畜生尚且知道护犊反哺,你怎能只知懦弱地哭泣。懦弱是没有意义的,公道要自己去讨!”刑天掷地有声地对刘茂教训道。
刘茂也被说动了,激动起来:“我怎么会连畜生都不如?这个公道,我一定要亲手讨回来!”
“很好!那就去复仇吧!他们害了你外祖,难道不该为此付出代价吗?”刑天怂恿道。
刘茂眼中生出怒火,攥着拳头:“必须付出代价!”
“对了,不要报官。官府只会说‘依法处置’,实则没有一条‘法’能为你讨回公道。他们只会用‘法’来保护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还警告你要忘掉仇恨,遵纪守法。可仇恨能忘吗?‘法’是冰冷的,可人的心却是滚烫的。背负仇恨的人,只会被‘法’压抑地疯掉或死去。要想了却仇恨,只能自己复仇!”刑天对刘茂说道。
刘茂却反驳道:“不是的,我庆国的法,允许人们‘复仇’。只要证据确凿,被害者的亲人、仆人或朋友,就能要求与施害的人,在公开场合公平公正地决斗。只不过,我没时间去找证据了。这布条上的字,也算不得确凿的证据。但是,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等我将外祖拉回家,我便去找贼人复仇。这一次,我绝不会退缩!绝不!”
不知是否天人感应,刘茂说完这句话,顿时狂风骤起,闪电劈天,春雷震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这风似怒吼,这雷似警示,这闪电似指引,这大雨似洗礼。
电闪雷鸣没能引起刑天的注意,反倒是刘茂身上再次散发出的那股巨大而诱人的精神力,让刑天兴奋不已。可刑天并没有去吸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刘茂需要这些精神力去做一件重要的事。而这件事,对刑天来说比吸取精神力,更让刑天期待。
刑天笑着从灵界消失。他笑了,因为他已经在刘茂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反抗和战斗的种子。刑天期待着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期待着刘茂真正继承自己的意志,去反抗世间不公,去为心中的正义战斗。
刑天离开后,刘茂独自在雨中,努力将板车扶起,重新搭好。接着他拼尽全力,将外祖拖到板车上,并用散落在地上的布,盖到外祖身上。随后他拉起板车,借着闪电的光,艰难地一点一点往回走。
雨淋湿了刘茂全身,板车似有千斤重,刘茂艰难地拉着板车朝独秀镇的方向走。山坳中的风,吹动着雨,不断打到刘茂脸上。他并不觉得痛,只因心中更加痛苦。
他没想到自己失手犯下的一个错误,竟给外祖带来了杀身之祸。心中的歉疚,让刘茂的眼泪止不住地漫出眼眶。
大雨将路变得泥泞,泥泞的路又让人格外难行。板车不时陷入泥中,无法动弹。刘茂咬着牙,憋足劲,才将板车拉出一个泥坑。可刚从一个坑中拉出,却又陷入另一个泥坑。
刘茂从天黑走到鸡鸣,从鸡鸣走到炊烟升起,从炊烟升起走到炊烟再次升起。天一直下着雨,而他,一直咬着牙。肩膀被绳索磨破,他顾不上。膝盖在摔倒时磕破,他顾不上。身上脸上全是泥,他依旧顾不上。
直到第二日午后,刘茂才赶回独秀镇。他将外祖交给店里伙计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往舒州城走。
此刻在刘茂心中,除了自责,便是为外祖报仇。他好像有无穷的力量,即便拉板车那么久,走了那么远难行的路,他依旧没有一丝疲惫。那些皮肉之伤,此时对刘茂来说,似乎一点都不痛。而自己已经成了个泥人,刘茂更是丝毫没有察觉。
或者说,此时的他,被仇恨充满,忘了疲惫,忘了痛,也忘了一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复仇!
等刘茂赶到舒州城,刚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天已经压黑,刘茂趁守卫不注意时溜进了城门。他进到城中,心想:昨日书院已经与自己讲和,况且书院里人人都那般高傲,必不屑背后偷袭。而且那么短的时间,书院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外祖是谁,更不可能去对外祖做那样残忍的事。那么,事情只会是一个人做的了。
刘茂找到一乞丐,将自己兜里的零花钱都给了那乞丐,让那乞丐带自己去朱家。
七绕八绕,乞丐将刘茂带到一处死巷中,让他等一会儿。
过来半晌,乞丐带回来一人。在月光下,能看到那人身高八尺有余,体壮如牛,身后还跟着几个彪形大汉。
“虎哥,就是这小娃娃,您看值多少?”乞丐对那人说道。
那人走上前,捏了捏刘茂的筋骨,说:“这娃娃有十岁了吧?这卖出去,保不齐会跑,卖不上价呀!”
乞丐将那人拉到一边说:“虎哥,这么些年,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多少给抬点······”
刘茂听他们对话,突然觉得不对劲。他冲乞丐问道:“不是让你给我带去朱家吗?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会儿就去,一会儿跟着这位大爷,就去朱家了。”乞丐笑嘻嘻地转头对刘茂说。
刘茂再问道:“他们看起来可不像好人,你到底想干嘛?”
“哎呀,别啰嗦!这几位可都是舒州城顶好的大善人啊,一会儿你跟着去就是了。”乞丐有些不耐烦地冲刘茂嚷嚷。
刘茂跑到乞丐身边,拽着乞丐破破烂烂的衣裳,装作可怜楚楚地说:“还是你带我去吧,我不想跟他们去。你如果带我去了,朱家给你的钱,一定比卖我得到的钱多。”
一旁的那人听到这话,突然就一只手掐住刘茂的脖子,将刘茂举到空中。
“虎哥,虎哥,你这是做什么?”乞丐紧张道。
那人凶神恶煞地说:“这小孩知道咱们在卖他,看来有点聪明,绝不能留活口!你放心,一会儿你将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我还会给你一半的钱,不会亏待你。”
刘茂被掐着脖子,难受得紧,挣扎着说道:“你们这些大人,能不能有点创意?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掐人脖子?难道我的脖子很好掐吗?”
“小崽子,别特么废话了。你莫怪我,要怪只怪你不够笨!”那人对刘茂说道,
刘茂无奈地说:“你们大人不是都喜欢聪明的吗?现在我聪明了,你怎么又想让我笨?你们这些大人,到底在想什么?你让我笨,大不了我笨一点就是了,何必要······要杀我······”
“太迟了!小崽子,从始至终你都该笨一点。骗过我,或许你还能活命!”那人咧嘴一笑,邪恶地说道。
刘茂实在难受,便劝道:“你还是······还是放手吧,我······我不想······杀你······”
“哈哈哈,哈哈哈······小崽子,十八年后,本大爷等着你来杀我!哈哈哈······”那人狂笑道。
刘茂听到这话,终于下定决心:“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如果······你执意······如此······我就······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刘茂稍稍凝力,天灵火瞬间将那人的灵魂化为灰烬。
只见那人不仅松开手,而且直接跪到地上,之后瘫软倒下,毫无还手之力。
“虎哥!”
跟那人来的两个彪形大汉,见状准备上前。
刘茂立刻冲他们喊道:“你们想和他一样吗?”
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让两个彪形大汉被身前这个破衣烂衫、全身是泥的小孩,吓得脸煞白,不敢挪动一步。
目睹这一切的乞丐,见情势不对,想偷偷溜走。不过他刚走两步就被刘茂喝止。
“站住!”刘茂冲乞丐喊道。
乞丐立刻一动也不敢动。
“过来!”刘茂又命令道。
乞丐赶紧屁颠屁颠跑过来,一到刘茂跟前,就立刻跪地磕头。边磕头边求饶道:“小神仙饶命,小神仙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