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萱从宫外回来向我禀告，这隐香楼的掌柜交给了她一片布帛。我展开一看，上面誊写着几篇医正为十皇子请脉的文书，无非就是什么皇子生来体弱，要多加保养之类的话。
我看了，皱皱眉，丢到一边，“可还有其他的？这人现在在哪里？”
芷萱凑到我的耳边来，说出一个地址，我在心里暗暗记下。原来这隐香楼也是离白鷲的一条暗线，难怪当日他能够那样轻易地知道我们的房间。隐香楼能够吸引到那么多的达官贵人，酒席言谈之间到底会不会被有心人套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果然，他的心思是觉不容小觑的。
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回忆起白天的情景，心里忐忑不安。面对喜欢的人的告白，固然有一丝的甜蜜，便也很快被漫天的忧心给盖过了。
今夜，注定是一晚上的无眠。
第二日，第三日，我都没有再见过凌旸，只吩咐了人来给我送药，其他的果然如他所说，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来思考。
第三日，我主动让芷萱带消息给他，约他入宫一聚。他似乎甚是惊讶，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能够想好。
我坐在梳妆台前，精心的妆点着自己的容颜。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笙阳确实是由一个小萝莉慢慢向少女来退化了。从镜子中看来，乌黑的长发宛如丝缎一般披散着，略施粉黛的脸上，白嫩光泽，下巴也脱出了形，显得舒雅温文的样子，只有一双黑色的眼眸还是一样的清亮，眼神那么冷静清澈。
从镜后撇到一个人影儿正倚在门上吟吟笑着看向我，我回头，正是凌旸。“你们都下去吧！”我吩咐道。
“凌旸哥哥，既然来了，干嘛不自己进来坐？”我转头向他展开笑靥，“还等着我来请你吗？”
凌旸安静含笑，模样当真是柔软无害，看得我心头微微疼了一下，忙又转过头去，对着镜子略拢了拢头发。
身后的光影慢慢变化着，直到我从菱花镜里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透亮的阳光打在他玉白的肌肤上，清雅高华。而那漂亮的长腿窄腰则更显示出他作为一个男子的英挺的俊气。
他默默地看着镜中的我，我们的目光在镜面的反射中交汇。过了许久，他的目光中带着柔软：“若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有何不可？只要哥哥不要娶了媳妇忘了妹妹就行了。”
他的嘴角有着淡淡的哀伤：“这算是……你的回答吗？”
我觉察出空气的冷滞，艰涩地点了点头：“正是……”闭了闭眼睛，压抑住眼中的酸涩“我们兄妹两……”
“我说过，我们不是……”
我转过身，他的高度让我不得不仰视着抬头，才能望进他的眼睛里：“你只能是！也必须是！”
见他仍然略略地摇头，我不禁有些发急：“有多少人暗中想要你死，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只要一点风声传出，也必定会让人揪住不放的。如果真的如你所言，你并非是皇子，那么对你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你难道这也想不明白吗？”
心里早已感觉到五内俱焚，可脸上还得保持着那一份淡漠的神色。若他承认不是皇子，那只有死路一条；若他一直顶着皇子的名号，我们就是血亲的兄妹，无论是规矩还是伦理，都绝对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凌旸，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为什么我们非要把自己置于这样两难的境地，这是为难了我还是为难了你？让我们静静地压抑住自己的心思，在身边无言的仰视，直到我们各自的人生走向各自的岔点，不好吗？
“以前，因为母妃的缘故，我总是想要离那个位置远一些再远一些，如今，我才知道，母妃是对的。”他慢慢地靠近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因为，有了那个人，才觉得一切的努力忍耐都是值得的……笙阳，你可愿意等我？等我，与你共享繁花盛世的那一刻？”
我苦涩地垂下眸子，略略推开他：“哥哥喝酒了？怕是有些醉意了吧？”
他半眯着眸子勾起了薄唇，眼中倾泻出无边的光华，“即使到现在，你还是不愿意面对吗？为什么你总想着要逃呢？”
我勉强扯起一丝笑容，“哥哥说什么呢？我可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何曾逃过呢？”
凌旸唇边的笑意更甚，衬的他俊美的脸庞更加迷人，只是黯然了几分：“你心里终究还是不能容下我吗？”
我脸上的笑意终究冷淡下来，严肃着一张脸：“你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何苦为难我？不管怎样，你身边站着的女人绝对不会是我！不仅是不能，也是不敢……”
凌旸，我不敢……终究是不敢那样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爱你……
深吸一口气：“我并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勇敢，可以为爱牺牲一切。我有太多牵扯不清、丢弃不了的东西，你也一样！”迅速瞥一眼凌旸，他单薄的唇瓣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带俏的桃花眼里淡然却空洞。“所以，你要的天下，即使是我们兄妹的情分上，我也定当助你。但若是其他的……我无力回应……”
“是吗？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凌旸捏住了我的手腕，俊美的脸上闪闪过一丝阴霾，又淡然地朝我笑了笑，“但是，以后的事情怎么样，我们谁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我并没有再回应凌旸的话，他也没有坚持追问什么。只是作为一个哥哥那样安静揽着我，如同以前的那些日子，静谧无声，心思却在静谧中契合。
原来光阴似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那么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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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旸细细给我讲述了他所知道的情况，翡钰被褫夺封号的事情虽然在朝堂上也略有所知，不过毕竟是皇族的家务事，也没有人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就是右相冯峰这几日脸色如菜瓜一般难看。
“如今和熔妃他们势必不能善与了，那在朝上右相冯峰可有为难你？”
“那他倒是不敢的，毕竟我也是一个皇子。何况朝中也不是他一言堂，倒是近日三哥越发和他走得进了呢！”
我点点头，熔妃先下无子，虽然正在努力中，但总也得做好就是怀不上的二手准备，与一个有望继承大统的皇子交好，也算是为自己打好退路。
“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旸问道，对我之前的含糊其辞一点也不买账，非要追究一个根本。
我思忖着，在大势上，离白鷲眼下还算是支持凌旸的人，若把真实情况让他知道了，必定不肯再借助夷赫之势，对我们也是一个大的损失，倒白白把一杆枪推到别人手上了。
因此，我只淡淡笑了说：“女孩子的打架嘛！可不就拉拽掐挠这几个招数吗？我和翡钰原本矛盾就不少，打起来也不稀奇啊！”
他疼惜的捧了我的脸，颇带一些责怪，“好好地就不要跑到灵犀殿去，你看你们遇着可有好事了？不是落水就是伤了脸”又忽的想起，“上次送来的药膏可有按时擦的？”
“嗯，”我笑眯眯地应道，“好像真的效果还不错，伤口愈合得很快呢！”
“那就好，看来这夷赫的药膏真的有点用处呢！”
我略微冷了下脸，问道：“这是夷赫的？离白鷲送来的？”
“嗯，”凌旸敏锐地感觉到了我的冷淡，“怎么了？”
“没什么！”我将头埋入他的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真是有心了，改日要好好谢谢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