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又急忙起身,擦干眼泪。
朝外面喊道:“啥子事,吼啥子?”
众位开门一看,一个卫士气喘吁吁跑来。
等在外面的安唐九虎,及许氏、卉妹也都惊疑不定。屋内礼山五雄纷纷出来。漆雕又接住卫士,问道:“莫忙,慢慢说?”
“左堂大人扭住一人,打得鼻青脸肿,正要送往南监。这人自称漆雕丁,是你的四哥。快出去看看吧。”卫士简短截说。
漆雕又大吃一惊:“龟儿漆雕丁,朗闷到应山来拉盔娃?带我挈。”
众人纷纷跟在身后,到县署前面左堂。
县丞李都正从左堂出来,满脸黑紫,气得浑身发颤。
李都,字率更,江南道泉州晋江县人。四十六岁。因军功入士,官至荆南节度使帐下果毅都尉,相当于游骑将军,从五品下。因押运粮草贻误军情,贬至地方,连降三品九级,为应山县丞,从八品上。
似这等军中高官贬谪地方,无人到署做事。能到职者,哪个敢惹。今番愤怒,绝非偶然。
莫看漆雕又是县令,李都是县丞,照样对人家点头哈腰。
他忙不迭近前,拱手一揖,致歉曰:“李大人息怒,你我一县一丞,毕竟好说。何事惊驾,尽管吩咐。”
一个驾字,就是高抬。从五品上为下州别驾,他最高是从五品下。等于漆雕又承认着他昔日的威风。
李都看他这般用意,一时不好作答,缓缓道:“补阙大人,这厮拿我夫人小女打主意,被我捉住。却自称你的哥哥,叫我好生气愤。”
他称漆雕又为补阙,也是对七品上的一种敬称。
漆雕又是从七品上,按吏部授职,可以是殿中侍御史、左右补阙、太常博士。对于这个品级的县令,可以尊称为御史大人、补阙大人、太常大人。
“如为下官亲属,定当补屈惊驾,如非下官亲属,定当严惩不贷。”漆雕又等于没说,给了个软钉子。
望云端看不惯这样婆婆妈妈,吼道:“无论是哪个,看明白再说。”
众人拥着漆雕又,到了县丞左堂,只听见一声大喊:“老幺,找你好苦。”
果然是漆雕丁,四哥真的到了应山县。惊得漆雕又不知所措,单膝跪倒:“四哥,找你们好苦,今天缘何在这里闹事?”
也是一桩好笑的故事。
漆雕丁将妻女三人赔进鬼妹盔娃馆。鬼妹算账,他每日三盔娃,如何如何,将母女三个盔值算尽,还欠鬼妹多少。最后,与鬼妹说好,再找三个盔娃,即可换走他家母女三人。
漆雕丁将此事说与夫人,又被夫人大骂一通。此生全被你钉死在鬼妹手掌,真正是无能透顶。
镇子里耍棒棒的,哪里不知道他家老幺当着应山县令,唯有他不晓得。于是,四嫂下狠心,一次侍奉三个棒棒,终于知道老幺确实是应山县令。
可是,可可是,漆雕丁如果直接来找漆雕又,也不会有这么一档子恶行。他却害怕老幺整他。
于是来到应山县署对面一个富户。口称自己是应山县令漆雕又的四哥,因有事,需要好些天才能走,临时租住。
那家富户看了他的出身凭签,热情招待,分文不要。他住下后,却将富户闺阁小姐当成盔娃,邀集一些应山县泼皮无赖与之耍起棒棒。
眼看事泄,就为小姐设法,说是如能将县丞、县令家女娃发展成盔娃,可以为他找到三个棒棒日夜侍候。
富户小姐于是到外面脂粉坊天天转悠。终于猎取到了县丞李都的小女李冰璧。冰璧做几日棒棒游戏,颇为感动。与漆雕丁结为生死之交。
暗中,漆雕丁叫冰璧如何如何听话。否则,将取消他的棒棒。冰璧已然堕于他的窠臼,哪能醒悟,一连声答应。
李冰璧开始糊弄爹娘,逐渐套取资费。准备跟定漆雕丁去远方享用很多棒棒,做一个一等一的盔娃。
县丞李率更,一子一媳早已分开,就这个幼女如同掌上明珠。
近日,忽然觉到要钱多,居家少。他也没多大的事情,也不是故意跟踪。而是好奇女儿冰璧,到底玩什么好的,还跟爹爹捉迷藏。
就这么,被发现一个大她好多的男子,住在县署对面,指挥女儿,东就东,西就西。今天,女儿冰璧还带了卉妹跟这个男子一起进出于富家。
李率更问及卉妹,却说:“南方人玩盔娃,好得很,你们不懂。”
这到底是干什么的?引起了李率更的怀疑。
他这才下意识的跟踪起来。下午,李冰璧与漆雕卉相携又去找这个男人,抓到漆雕丁恶劣行径。漆雕丁并不承认自己怎么回事。
被李都劈头盖脸一通好揍,才招认如之何等等。
这样的丢人事,让漆雕又顿时蒙羞,无颜见人。气得他一头撞在左堂之外的明柱之上,霎时晕倒过去。
众人好一番抢救,终于醒了过来。当即施令,着左堂大人李都李率更全权处置此事。并带人往戎州,不惜一切代价,征求僰[bó]道县协同,破获盔娃案,将其一网打尽。
该杖该流,无论亲疏,悉听李率更判处。办完具状,上呈刑部请功。
李率更无奈,只好接手此案。带了一名法曹吏员,一名兵曹吏员,枷上漆雕丁,往投戎州僰道县[bó]。
临行,漆雕又略备酒菜,让漆雕丁饮下。
陈智之曰:“李大人破案后,好生服刑,到刑满之日,兄弟再聚。日后好好做人。”
好容易相聚,却是这等模样。他兄弟们洒泪而别。众人也都唏嘘不已。
当晚酒宴,出了这么多事情。
于酒宴之上,望云端提出告辞,一行要去扬州。将锡锭卖掉,急着往朝歌淇园收竹。
说到锡锭,漆雕又当即让兵曹吏员找来兵器坊坊主。留下了五石,以每斤八十文打账,五石是六百斤,共四十八贯钱。
范朱公与望云端私下计较,每斤倍利,五石赚了二十四贯,当留些红利致谢。那就留下四贯,悉数交给老幺漆雕又。至于礼山关令文烈及兵曹吏如何分取,由漆雕又做主。
与漆雕又私下致谢,他再三推却。
吃不住两位兄长诚心,也只好收下,说了分取意图。要给了关令文烈一贯,兵曹吏一贯,受伤的丁开班一贯,自留一贯。
“我留一贯,断然不动,还是三位哥哥的酒钱。”漆雕又小心说道。
当晚安排停当,次日一早,列位启程。
出来县署,漆雕又一直送到礼山关。
文烈钤印了一张关凭,申告沿路淮西节度地面的唐、申二州各县各关,一律放行。吩咐尽去封条,七乘迤逦过关而去。
又走到古桐之下,众位看到这边一带平原,再次歇息。
牧雨看众位又是躺的坐的,打起瞌睡。开玩笑道:“再不会有人来追,来一番厮杀。”
她话音刚落,只听马嘶,有人打马追来。范职笑道:“牧雨的嘴再不要说话,说一句准一句。”
众位纷纷站立,准备解马执兵。牧雨一惊,抽出寒铁竹节枪,纵身上马。到了近前,却是一名女子,你说是谁?
正是应山县令的千金宝贝漆雕卉。她怎么会来?
牧雨让开路,让她过来。漆雕卉并不与她搭话,飞马直奔古桐树。只见她翻身下马,直投陈哲怀中,珠泪连连。
怪了哈,这是什么情况,陈哲又做了什么?
陈哲将她扶住,说道:“说好还会来的,追来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