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最近有点纠结。
高顺请动张机出马,诊治黄叙,成功治愈黄叙多年以来的顽疾,等于是让自己欠了对方一个天大的人情。
虽然张机说由于黄叙少时身子基础就没打好,所以现在即使病愈,但估计也很难活过五十岁。不过即使如此,黄忠又还能埋怨什么呢?要知道,以往请来的大夫就从来没有一个人认为黄叙能平安活过十五岁的,如今自己儿子增添了三十余岁的寿命,黄忠怎么还会感到不满意呢?
只是这个人情债实在是欠得太大,大得黄忠根本无法偿还。
对于高顺的心思,黄忠又怎会不明白?我救你儿子一命,你来替我主公曹操效力。
只不过,替曹操效命之类的想法,黄忠从未产生过。曹操是攻克宛城的元凶,自己又怎么可能为他卖命?
就算自己的爱子得以延寿,黄忠仍不愿出仕于曹军。然而救子之恩重如泰山,一直压在黄忠的心头,让其困扰无比。
黄叙病愈后,高顺也来见过黄忠,并透露出替曹操招揽他的意思。对此,黄忠并不想答应,可是对方好歹有大恩于己,故而黄忠也不便疾言厉色地赶他出去。斟酌再三之后,最终黄忠只是给出了一个“让我再考虑数日”这类模棱两可的答案。
曹操也从高顺处得知了黄忠的骁勇,爱才如命的曹操自然想将这员骁将纳入帐下。对于高顺和黄忠之间的关系,曹操也有所耳闻,高顺救了黄忠的爱子,可却始终不能彻底说服对方投曹。对此,曹操略作思索,很快便有了计较,毕竟要论对于人心的揣摩和掌控,曹操无疑是要胜过高顺不少的。在高顺招揽黄忠未果后的第二日,曹操上表汉帝,追封故宛城太守刘磐为平南将军,谥刚侯。
黄忠不愿投效自己的心结不在刘表,而是在于刘磐,与其说黄忠效忠刘表,还不如说是他放不下刘磐的知遇之恩。曹操追封刘磐,就是为了向黄忠表明:“我原本并无意加害刘磐,相反,我还很敬重他。”
反正追封一个已故的将领又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损失,反而能赢得黄忠的信任,何乐而不为之?至于刘磐的死,那可是魏延造成的,和自己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自己大可以说原本打算攻下宛城后好生对待刘磐的,反正当事人都死了随便怎么编都行。
不得不说,曹操的这一手还是很有作用的,以敌对立场追封已故将领,这算得上是天大的礼遇了,以至于黄忠对于曹操的看法改善了不少。曹操随后再亲自去招揽黄忠,言行举止之间极尽真诚之意。救子之恩在前,追封之情在后,如今再加上曹操屈尊亲自来请自己,黄忠怎还会不为此动容,遂归心于曹操,表示愿意为其效命。
曹操大喜,当即表黄忠为裨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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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转星移,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公元196年。
年初,献帝下诏更换年号,改元建安。
在过去的这一年中,所发生的大事可不少。
先是曹操和袁术之间陆陆续续的争斗,双方交战次数不少,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小打小闹,但大的冲突也并不少见,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曹军一方占优。去年年末,黄忠于两军阵前射杀袁术麾下大将纪灵,更是极大地打击了袁术军的元气,致使现在袁术只能龟缩于寿春城中,片刻不敢率军外出与曹军作战。
而另一方面,乌程侯孙坚也彻底支配了整个江东。一统江东所有大小势力之后,孙坚上表朝廷,请封为前将军,拜吴侯。此时曹操正在应付袁术,北方更有大敌袁绍,不欲与孙坚交恶,遂允之。
孙坚成为吴候后,便把目光投向了北方,欲伐袁术而夺其寿春,以作为自己中原攻略的根据地。其子孙策之好友,建威中郎将周瑜劝说道:“今北方诸侯林立,袁绍、曹操俱为一方之雄。今江东虽定,然论实力尚比不过袁、曹,贸然往中原发动战事实属不智,不如西向攻打刘表。若能夺取荆州,荆吴之地则可连成一片,加之有长江天险阻隔,不论北方形势如何变化,主公都能割据一方,并占据不败之地。届时若袁、曹相争,主公还能伺机取渔翁之利。”
对于周瑜的进言,孙坚称善,并着手攻打荆州的事宜。同样是去年年末,孙坚留程普、黄盖等老将驻守江东各地,自己亲率大军,偕孙策、周瑜、周泰、陈武等将攻打江夏。月余过后,江夏告破,黄祖为孙策所杀。
相继失去了北方的屏障宛城以及南方的屏障江夏,刘表所面临的局势可谓恶劣到了极点。
还是在去年,益州牧刘焉过世,其子刘璋继其位,掌管益州。
马腾、韩遂稳居凉州,其势力日益变强,逐渐成为一方之大阀。
去年一年之内可谓纷扰不断,而进入建安元年后还不足半月,就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袁绍上表献帝,请封为邺公。
话说自从玉玺落入袁绍手中,至今也有数年的时间了。怀有如此珍贵之物,袁绍的野心怎么能得以抑制?
人的心思,与他身边的环境及其所拥有之物有着莫大的关联。历史上袁术从孙策处获得了玉玺,他的野心便得到了极大的膨胀,从而做出了称帝的荒唐举动。而在这个时空,由于没有玉玺的诱惑,袁术的野心虽然也是不小,但至今始终没有生出称帝的心思。
而袁绍自得到玉玺起,心中就一直有别样的心思在蠢蠢欲动。只不过他不似自己的兄弟那般愚蠢无谋、妄自称帝,他深知自己那种举动所会导致的严重后果。
只可惜,传国玉玺的存在就宛如最恶毒的诅咒一般,不断引诱着袁绍的内心。
不能称帝的话,那称王总可以吧。
不过当袁绍对着众多谋士提出自己想要称王的想法时,却遭到了一致的反对。即使是郭图和田丰这类平时水火不容、意见必定向左的两方,此刻竟也是统一口径,坚决反对袁绍称王。
“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称王的下场未必比称帝好的到哪里去,高祖的诏言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即使现在汉室衰微到了一定程度,但某些原则和底线还远没有到一摧即破的地步。
不过虽然郭图和田丰都是反对袁绍称王,但在具体的细则上,两人仍然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田丰是坚决反对袁绍一切僭越的举动,而郭图则是让袁绍把要求放低一步,不要称王号,而是先称公号。
从周朝起,天下设五等爵:公、侯、伯、子、男。战国时期,秦国经商鞅变法,内设二十等爵。刘邦击败项羽建立汉朝之后,在爵位制度上仍承袭秦朝的二十等爵制度,最高的爵位是“侯”。汉初刘邦还封了八个功臣为异姓王,然而在不久之后便一一扫除,并规定非刘姓不能为王,从此异姓功臣所能获得的最高爵位便是侯。而今郭图想出的就是这么一个折中变通的方法,上表朝廷复设公号,同时袁绍自领邺公。这样一来,袁绍的地位便在天下众诸侯之上,可谓荣耀至极,然公爵之位却又逊于王爵一筹,绝对算不上是违背昔日高祖之诏。
袁绍闻郭图策,大喜。当即顾不得田丰、沮授等人的苦苦相劝,上表朝廷仿古制复设公之一位,并自请为邺公。
此表一至许昌,顿时掀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