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我说不过你，真是的，什么你都能在脑子里开一个小会议。”曾莹被小丽说的词穷了。
“嫌我烦还是说不过我，脸红了呀哟，这么快就脸红啦？你家廖主任可在呼吸科等着你的到来呢。”小丽拖着脸蛋，“我可以帮你顶一会班，你去看一看，不要辜负了人家高峰时刻。”
“真是的，说不过你。”曾莹轻轻说了一句，转身朝着呼吸科走去。
曾莹才来到呼吸科，发现廖清玄并不在科室里，而是有几个小大夫在那里坐着。
“这不是曾医生吗？怎么这个时间来啦？来找我们廖主任啊，廖主任不在。”
“曾医生，我听说你们渐入佳境了哦，什么时候请喝酒啊？”
“小曾啊，我们实习那会儿还看不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真的是对你甘拜下风，廖主任那种人你都能收入囊中，厉害呀。”
曾莹的的脸颊被他们说的通红通红的，这些人说起人来，真的让人透不过气儿来。
“好啦，不要打趣曾莹了，你看人家的脸都什么样了。”
曾莹刚想松口气，一个小大夫匆匆走来，“快跟我去一趟33床，那老头子又闹起来了，我的天，抗不住啊。”
曾莹疑惑的问着一个主治，“33床是Icu转过来的那一个病人吗？”
“对啊，就是那个病人。”
“他不是手术做的很成功吗？怎么还没出院啊？”在曾莹的印象里，病人应该出院了才对啊，怎么可能还在医院里呆着呀？
“嗨，这老头估计是跟他家里的人闹别扭，非说要在医院里待着，说是要等着他儿子和儿媳妇他们想通为止，前几天还闹得要立遗嘱呢。”
曾莹咧了咧嘴，“在医院里做遗嘱，让律师专门来医院一趟，就为了赌气？”
“啊，你算是说对了，那老头就是这么做的。我真是为他的儿子和儿媳妇感到悲哀啊，默哀三秒钟。”小大夫嘴贫的说道。
曾莹皱起眉头，她隐隐的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可能背后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也说不定。
曾莹想起自己的师傅李亚主任曾经救过的那个艾滋病假阳性的患者，也许，她应该现在开始就要考虑到病人不光要治疗他的身体问题，还要治疗他的心理问题。
如果这个老头那么执着的要立遗嘱，那他道内心肯定是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如果他不能跟家人沟通，那么他又能跟谁去沟通呢？也许只有他能信赖的医生了。
曾莹眼睛一亮，也许自己可以在这个时候好好的去观察这类病人，而她的论文或许就是如何治疗病人身体的同时又能够让病人的心里得到一定的疏解。
来到病房门口，曾莹看着病房里那个闹着要立遗嘱的老头子，他的声音亢进，不像是当初那个发现有肺曲霉菌病的老人，他的精神很好，可是心里状态就不是很好了。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就跟这一个老人聊一聊，聊聊他们医生见到了的生老病死，也许老人就会改变自己对于儿女的态度。
等到主治医生们都散去，只剩下老头自己坐在病床上生闷气的时候，曾莹给小丽发了个微信：小丽帮我顶一会儿班，我有些事晚些回去。
叮咚一声，微信的声音响起来，小丽回道：你就放心的在外面和你的廖主任花前月下吧。
曾莹发了一个流汗的表情，这个小丽无时无刻都想当媒婆啊。
曾莹走进病房，此时老人正在看一张照片，这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照片微微发黄，有一定的年头了。小女孩的身边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士，老人流着泪。
曾莹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去，发现这个老人眷恋着照片上的女士，这应该就是老人的老伴儿。
老人感受到身边的曾莹，回过头去，纳闷的看着曾莹的到来，他眯起眼，想了半晌才想起来，“我迷迷糊糊的记得好像你和另外一个医生出现过，在我进手术室的时候，你好像出现过。”
“我是这家医院的检验医生，你后天会有一个复检，我先来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曾莹坐在老人的身边，观察着老人的眼睛和精神状态。
“检验医生是什么？”老人不理解曾莹的意思，毕竟医学分科太细了。
“检验医生就是通过检验你的血样或者其他的样本，来确定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是怎样的，换言之，就是身体健康的侦察兵。”曾莹笑了起来。
“噢，检验科的那个验血验尿验大便的。”老人非常直率的说出自己的印象。
曾莹呆愣片刻，这一刻她能感受到老人的儿女是怎样面对老人的，这老人说话有气死人不偿命的节奏。
“你为什么来我这里？”老人有点纳闷，也许医生在这个时间点很少会来他的病房看他吧？
“你过几天就要出院了，我来看看你的身体状况如何。”曾莹笑起来，那笑容充满了诚意，让老人的戒备心也放松了一些。
“虽然我喝了点假农药，但是我觉得我身体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老人倒是快言快语。
“我看您的精神头也不错，我想过几天我来复诊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比较满意的结果。”曾莹转身离开病房，刚刚走出病房，便见到老人的儿媳在哭泣。
“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爹了，这家产平分，我没有不愿意，可是平分的家产就要平分照顾老人的权利呀，这不很公平吗？这到底哪里那么生气啊？”
老人的儿媳妇一脸委屈，抽泣着向自己的老公抱怨。
“你也知道老爷子那个人啊，他讲一出是一出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子做，打年轻开始，他就是说一不二的，一言堂习惯了，你就忍着吧。”老人的儿子轻叹一声，说实话，他对自己的这个爹也是没有招啊。
“老爷子为什么那么疼爱妹妹呢？妹妹到底怎么了？我们又哪里做的不对啊，你难道是捡来的孩子吗？”老人的儿媳妇真的不理解。
“我娘生前最喜欢我妹妹，那年我爹和我娘带着我妹妹出去旅游，我上学没有跟着去。妹妹想要坐游览车，我爹去给我妹妹买冰棍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失控的汽车冲了出来，我娘把我妹妹推开，自己却出了意外。”
老人的儿子轻叹一声，想着那年丧母的事情。
“我娘临终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妹妹。她拉着我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希望我爹能够好好的护着妹妹。我娘走后，我们家所有的疼爱都给了我妹妹。老头子可能还没有走出我娘去世的阴影吧。”
老人的儿子长叹一声，说实话，他并不恨他爹宠着妹妹，可是这宠爱总要有个头啊。
曾莹听到这对夫妻的对话，思考起来，或许老人真正放不下的就是当年的嘱托吧。
下午的时候曾莹去申领科研试剂还给廖清玄，来到呼吸科，正好看到老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呆呆的看着人来人往，眼睛里有着落寞。
曾莹心一软走了过去，坐在老人的身边，“老伯伯，怎么不在病房呆着，来这里呀？”
“胸口闷睡不着。娃，你说，亲人去世了，能放得下吗？”老人有着敞开心扉的心想法，曾莹知道这也许是一次解开老人心中心结的机会，便没有着急离开。
“老伯伯，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关于廖主任的故事，你想听吗？”
老人听说是廖主任的故事，眼睛明亮起来，对于他的救命恩人，他还是愿意听一听。
“说说看。”
曾莹轻声诉说着自己对廖清玄丧母的认知，而她对于这个认知也就是三天前。
就在廖主任救活孩子以后，廖主任的手机想起来了，曾莹就站在旁边，听到了廖清玄弟弟对于廖主任的不理解和恨意，话里话外，都是廖清玄只知道救他人，连自己母亲都救不了的恨意。
说实话，当时曾莹就坐在廖清玄的旁边，当听到廖清玄的家里人如此不理解廖主任的时候，曾莹的内心是震撼的，如今看到老人跟自己的家人闹不合，还挺希望能够跟家人重新和好。
“老伯伯，其实我们做医生的是非常羡慕你的。你可以不用那么长时间的待在医院，你也可以不用减少陪伴家人的时间，去做惊心动魄的抢救。老伯伯，你体会过那种，当你站在十字路口，你必须要选择亲人还是病人第一个来救的为难吗？”
曾莹笑起来，“曾经有一个医生就面临过这样的难题。那一天医生接到了电话，他的母亲心血管疾病复发，尽管廖主任的父亲曾经是医生，可以做急救。但是这类的心血管疾病爆发，一定要更专业的临床医生在旁边陪伴。”
老伯伯聚精会神的听曾莹讲述廖清玄的故事。
“当时医生的母亲被送到了另外一家医院，而医院里来了一个需要急救的病人，医生有一个选择，是救母亲还是救病人。”
曾莹看向老人，“老伯伯，要是你，你会选择去救哪个呢？”
老人犹豫起来，“哦哟，这个选择好难啊。”
“是啊，这个选择确实很难。如果选择救活那个病人，一定会耽误救活自己母亲的时间，这样是不孝的。如果选择去救自己的母亲，而放弃了一个病人，这样有违医德。”
曾莹轻叹一口气，“老伯伯，您知道，那个医生最后选择了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