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觉得放缓了脚步。
身旁的引路丫头纷纷低下了头,管闲事就是惹祸上身,她们可不想被连累到。
月无尘索性绕到假山后面一探究竟。
见两个手抱琵琶的女子剑拔弩张的站在那里,地上还趴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
她清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两人手上的琵琶。
其中一个女子嘲讽道:
“哼!你这个死瘸子,总想着偷拿我们的乐器,看你那手抖的,你能拿得起来吗?”
说着伸手便要打她。
“住手!”月无尘抬手拦下了打人的女子。
两人一惊抬眼看去,不禁呆在那里,好英俊的男子。
这应该就是府上的贵客月公子了吧。
恒王和恒王妃今日设宴就是请他的。
那我们去弹奏,岂不是为他呢,一会定要好好表现。
她们立即收敛了戾气,福了福身子柔声说道:
“月公子万福。”
月无尘冷哼一声,明明很暖和的天气,他一个清冷的眼神不禁让两人感到周身寒冷。
他缓缓的弯腰将一只手递给地上的女孩。
女孩头发有些脏乱,脸上一片红肿,一看就是被掌掴过。
她眸子带着些许雾气,看样子是刚刚哭过。
她费力的抬眼瞟到了月无尘腰上挂的笛子,突然一阵错愕。
这是师哥的那支笛子!
眼睛顺着朝她伸出的手一寸一寸向上看去,
这个男子是……是师哥吗?
他是师哥吗!
四目相对,月无尘微颤。
这双清灵的眼睛……是妙羽吗?
她颤抖着伸出手抓上了月无尘的大手。
月无尘触到她的一刹那,心猛得一震,这手?
这手?棉软无力!
这是妙羽的手!
她长大了。
瘦了!
他一把将她扶起,她的头发很脏乱,她的衣服也褶皱了,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的大。
她太瘦了!
月无尘震惊、惊喜、愤怒。
妙羽抬眸望着他,错愕、恍忽、疑惑。
还未及开口,只听抱琴的女子说道:
“月公子,这只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哑……丫头。平白脏了您的手。”
月无尘眸光一凛,冷眼看向她。
吓得那女子瑟缩了一下,没敢再说话。
另一个女子向前一步愤恨的说道:
“姐姐说的没错!哼!这个丫头又哑又瘸,还总想偷我们的乐器。”
妙羽清亮的眸子里流出两行清泪,她望着月无尘拨浪鼓似的摇头。
我没有偷,我没有偷。
我只是喜欢想看看。
月无尘望着她清亮的眸子,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我懂。”
一切都太突然,月无尘想问个清楚。
只好开口问这两个女子:“她是谁?”
两个女子一见月无尘主动问起她们话,忙不迭的答话:
“回月公子,这个丫头是皇后娘娘赐给恒王殿下的。”
月无尘心下一惊,难道妙羽已成为了恒王府的人,但转念一想她这副样子怎么会像恒王的女人。
月无尘冷哼一声:“既然你们知道是皇后娘娘赐给你们恒王的女人,就应该尊卑有别。”
两个女子冷笑道,“皇后娘娘也没有亲口指婚,就说先放在府里养着,长大了再另行安排。”
“哼哼。我们恒王妃可不知道皇后娘娘说的另行安排是什么意思?只当是皇后娘娘给了一个粗使丫头罢了。”
“您看她这副样子,瘦瘦小小的,还是个残废,我们恒王妃没赶她出去就不错了。”
“她还总想着偷拿我们的乐器,有一次把的我箜篌摔坏了。哼!”
说完恨恨的瞪了妙羽一眼。
妙羽清灵灵的眸子望向月无尘。
纵有千言万语却也不能开口说出一个字。
她从未埋怨过命运对她的不公,但此刻却有些焦急了,如果自己能开口说话该多好。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师哥说。
月无尘心如刀割,妙羽究竟受了多少苦!
府中耳目众多,他将妙羽扶到廊下的长凳上坐下,纵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却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便快步朝着花厅走去了。
妙羽使劲点点头,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
她莫名的害怕这两个字。
依稀记得师哥就是说了句“等我”便不见了。
他和她饱受了十三年的离别之苦。
她怕这样无尽的等待和离别。
刚进花厅,恒王和恒王妃在侍者的搀扶下同时出现,面带笑容,恒王开口道:
“月公子乃本王贵宾,赐座!”
“不必了!”月无尘拱手揖礼道:“草民学习医术,喜欢钻研各种病症。刚见贵府一个下人走路颇难,不知可否让草民为其查探查探。”
恒王脑中无甚印象,恒王妃开口提醒道:
“殿下,月公子说的那个下人何止是有腿疾,还是个哑巴,干活也没有力气。哼!还妄想着攀龙附凤!”
恒王这才想起,他的母后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非要硬塞给他一个残废的女孩放在府里。
他觉得简直是羞辱,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接受一个残废,岂不是让太子一党和其他兄弟耻笑。
也幸好母后没有亲口指婚,便由着恒王妃处置了。
想到这里恒王一阵心烦,不觉得蹙了蹙眉毛。
恒王妃见恒王如此不在意,心下欢喜。
但想到那个丫头清灵的眼睛,嫣红的小嘴,若不是这一身的残疾,也会是一个美人。
因顾忌着是皇后赐的人不敢随意将她打发走,但是皇后也没说以什么身份放在府里。
三年了她也不曾过问,看来皇后也并不在意,许是早已忘记了这个事情吧。
她又恐月无尘在府上真的治好了那丫头的病,恒王会改变主意,介时自己的恩宠不就受到威胁。
决不能让这样的隐患发生。
月无尘看着恒王妃精彩变化的脸,心下一松,有这个女人在,妙羽在府中是不能留了。
趁此机会便可以将妙羽带出府。
只见恒王妃眼波流转娇声说道:
“殿下,如若母后真的重视那个丫头,为何人都进府三年了也不曾过问?”
“看来母后也是一时心善怕那丫头再次流落街头,一时放在王爷府里罢了。”
“这些年看来她也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一个残废而己。不如趁此机会将她打发了省得王爷心烦,月大人即便想要救治那也算是他医者仁心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丫头你愿意要就带走吧,反正这府里是不想留她了。
月无尘将恒王妃的话一字不落得听了进去。
三年!三年前正是月无尘刚接管断肠谷的时候,而在此之前难道妙羽一直流落街头了?
三年前她不过才十三岁啊。
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想到刚刚妙羽那一身狼狈的样子,一刹那自责、悔恨撕扯着他。
月无尘抬眸睨了一眼坐在高位的恒王,心中冷笑:
如若恒王松口将人放出,他定不会多生事端。
如若不……那就别怪他无情了!今天他无论用什么手段也得将妙羽带走。
恒王正有结交月无尘之意,想来医者见到难症都会兴趣倍增,治死治活那就和他无关了。
那就做一个顺水人情,也好解决了自己的麻烦。
随即开口道:“月公子仁心,只是听说那个丫头生来就是残疾,恐怕这病也不是轻意能治好的,岂不给月大人徒增烦恼?”
月无尘不疾不徐的说道:“草民乃医者,医者的责任就是救人于疾苦。”
“更何况越是常人难于诊治的病,草民越是想研究通透。”
“恒王府虽不差一个下人的口粮,然草民的药房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恒王道:“好!既如此。那就看那丫头的造化了,吴管家听令,府内丫头……那个残丫头叫什么来着?”
吴管家忙答道:“回王爷,那个丫头因是哑人,到府里唤作哑儿。”
恒王说道:
“府内丫头哑儿因身染重疾暴病而亡。恒王妃仁德,准允其家兄将尸身带回安葬,与本王府再无瓜葛。”
“月公子,意下如何?”
月无尘攥紧的手微微松开,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省得我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