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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混沌十年

梅晓楠走后,穆子生正常过着日子,看起来并无异样。

这一次,林方很讲义气,跟谁都没大嘴巴,以至于周围人都不知道这俩人没戏了。

穆子生总结自己的感受,仅仅是因为晓楠回来实习这半年,俩人太过亲近,所以一时不适应。过段时间肯定就好了,毕竟像平时那样开学,俩人也是要分开很久的。

SO,他对夜深人静时自己的落寞悲伤,坦然接受了。

唯独很难适应的,是时常拿着手机发呆。因为,短信和未接来电里,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名字。

一开始,穆子生很想问问梅晓楠,住在了哪里,是否有人帮忙,工作如何安排的,能否适应?

那么大的北京城,那么娇小瘦弱的女孩,该有多么恐惧?

可是转念一想,坚强如她,果敢如她,既然快刀斩乱麻的做了决定,家人肯定也会全力支持,怎么会有差池呢?

穆子生的工作依旧忙碌,即便到了夜晚,也悲伤不了多久便累的沉沉入睡。

他以为,失去梅晓楠,痛苦悲伤不过如此,甚至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只是心里有点堵而已。可能比送走一批又一批学生,多了那么一点失落,仅仅一点而已……

直到半年后,第一个没有梅晓楠的暑假,补习学校安排课时,主任习惯性的给他留出一些空档时间,便于他陪梅晓楠吃饭。

甚至还给他留了几个全天休假,主任乐颠颠的表示:暑假咋也得带小尾巴出去玩几天吧?要不那丫头准得闹别扭。

当时在场的唐老师不以为然的表示主任白费心机,小尾巴大概率是要在乡下回不来。

另一边的林方低头不语……

穆子生看着排课表,第一次感受到鼻子里弥漫了一种酸气。

他的假期,再也不会有那个小尾巴了。他第一次感受到,心里,真的空了……

吃食堂的时候没有,跟朋友聚餐的时候没有,跟同事团建的时候没有。

补习学校里没有,工作单位里没有,家里没有,这偌大的江城,再也没有!

他的小丫头,真的,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穆子生把排课表递给主任,淡淡的说:不需要留时间了,梅晓楠,去北京工作了,以后不回来了。需要我的课,都可以排上了。

他的话,让在场的几位相熟教师惊掉了下巴,目送着表情毫无变化的穆子生出办公室。

当然,所有人的疑问都会冲向林方……

至此,关于梅晓楠利用完穆子生又离开的流言蜚语肆虐。有同情他的,有嘲笑他的,有痛骂梅晓楠的,更多的,是好奇内幕的……

穆子生充耳不闻,若是谁当他面诋毁梅晓楠,他便皱眉冷脸离开。他无法解释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才是理亏的那一方。

他仍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像不认识梅晓楠时一样的日子……

直到他实在忍受不了姐姐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及父亲偶然间的长吁短叹,逐渐年迈的人对孙辈那种无言的渴求,于是,他终于动了婚念。

穆子生给梅晓楠发打算结婚的消息,一方面是通知,另一方面也是征求意见。他其实有点盼望那个小姑娘的阻止,像以往那样,歪着脑袋狠呆呆的告诉他“你敢娶别人试试看!”

如果她阻止,哪怕形势再艰难,他也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可惜,她没有,只是祝他幸福。

当一切尘埃落地,他以为过上了原本就应该过的寻常日子。然而,他自作聪明选择的配偶,却成了这混沌十年的伏笔。

这时他娶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梅晓楠高中时碰到的几个开车找他的同学之一——白美。

穆子生非常不愿意重新认识一个人,重新了解。刚好老同学白美也是在外多年,受了情伤而归,也知晓穆子生与梅晓楠的大致故事。经那帮发小的一番撮合,俩人将就着结了婚。

穆子生的想法很简单,俩人都曾心有所属,对于过往也就都能不计前嫌,未来好好过日子就好。

在他看来,婚姻应该很简单。男主外,努力赚钱,工资上缴,不花天酒地,不沾花惹草,足矣。

可是对于女人来说,既往可以不咎,但却不能释怀。不爱与占有,并不冲突。

白美以为穆子生既然没追随那小姑娘而去,感情也深不到哪里。她这般优秀,光外貌就甩那小丫头几条街,凭什么不能得到穆子生的爱?

“我爱不爱你另说,但你不能不爱我!”

对于御姐范儿的白美来说,拿下一个木呆呆的人民教师还不是小菜一碟?

当俩人对于婚姻“很简单”的定义走上了分岔路,争吵,便成了常态。

关于拍婚纱照,曾在HK生活多年的白美有着高要求高标准,从国外拍摄降低标准到滨城拍摄,穆子生皆以工作太忙拒绝。勉强在江城拍摄,也只请了半天假。

若不是白美的父亲以断经济相逼,她都打算继续远走他乡了。

此事便成了横在两人之间,随时等着爆发的火种。

白美遇到穆子生不顺她意的事情,就会忿忿不平道“要是那小丫头,你就同意了吧?”

说的多了,这本来也没多少的夫妻之情,早就烟消云散。

最大的爆点,在穆子生婚后两年零五个月时,鉴于他与梅晓楠不再有关联,任何人不再有任何理由阻碍他的事业,学校派他去北京交流学习一个假期。

无论白美如何气愤,如何反对,穆子生只是习惯性的不出声。他随便捧着一本书便能专心看进去,不需要带耳机子那些吵他的噪音都进不到心里。

白美在他面前无计可施,便找穆子清,找公公,甚至闹去学科主任处,坚决反对穆子生去北京的安排。

在她看来,穆子生对于去北京充满期待,连表情态度都与平时那张臭脸完全不同,压根就等着跟梅晓楠再续前缘呢!

自己手里的苹果就算不爱吃,也坚决不能容忍旁人来咬一口。所以白美才如此大动干戈……

这一闹不要紧,穆子生气不过也顶多就是不理她,只跟主任去私下处理。但穆子清怎么能容忍?

当穆子清不顾家人在场,与白美争吵起来时,火气上头直接吼道:早知道娶你这个德性的,还不如让那小丫头嫁过来。她就是比你强,你不用总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起码她愿意为了我弟弟的前途牺牲自己的感情……

她后面与白美对吵的话穆子生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扔下手里逃避的工具书,两眼冒火的问向穆子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在他狠呆呆的追问下,穆子清才说了实情。

此刻,穆子生第一次知道,原来,当初梅晓楠背负的不止是她家的压力,还有来自穆子清的……

前途,那么重要的前途,足以让梅晓楠放弃他的那个“前途”,原来,并不是她的,而是自己的……

那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那个一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月牙的小女孩,那个神采奕奕周身透着快乐的梅晓楠,是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呢?她在外颠沛流离,而自己却在家另娶他人……

穆子生没有心情参与家里这鸡飞狗跳的战争,而是沮丧无比的找了林方大醉一场。

林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穆子生……

先是幸福快乐的追忆那几年被梅晓楠缠着的日子,再是痛哭流涕后悔、谴责自己的懦弱无能和不作为,在白美和琪琪来接醉的不省人事的俩人时,穆子生含含糊糊的说:我要去北京,去了再也不回来……早去就好了……我是个废物……

最终,北京他没有去。婚姻,也没能维持下去。

离婚后,冷静下来的白美告诉他:你应该去见见她,看看步入社会的她,是不是还能像你记忆中那么单纯美好。其实你没多爱她,她也没那么好,只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跟她开诚布公的聊清楚,往后再婚,才能不成为你婚姻中的障碍。我承认,我是个失败的妻子,取代不了你心中的那个人。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希望我还能是一个成功的朋友,最后帮你一次,好让你别稀里糊涂过一辈子。

此后每年春节,穆子生都问梅晓楠,是否有空见面,而恪守道德的梅晓楠都是推辞。因为她不想成为穆子生婚姻中的瑕疵……

但是,她这个瑕疵,却客观存在那里,十年!

如果没有梅晓楠的那场病,如果她没有发朋友圈,如果穆子生没能及时看到,如果他再一次懦弱,如果她不再勇敢……

也就不会有后来,梅晓楠与穆子生分别十年后的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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