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方剑拔弩张之际,马子禄才肯现身,大声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一个个眼睛都瞎了。”
他嘴上虽骂得急,骂得难听,但走过来的步伐却悠哉得很。
他施施然来到王君尧面前,手指着她,对着一众护卫骂道:“他们可都是本少爷请来的朋友,你们竟胆大包天,要对他们动手,是不是我这少爷的面子不够好使?”
那护卫队长立刻陪笑道:“小人们哪敢啊,二少爷骂得对,是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您的朋友。”
马子禄的眉头这才舒缓了一些,道:“那还不赶紧散开?”
护卫队长点了点头,带着人散去。
然而,那个被王君尧扇了一巴掌的阍侍仍躺在地上,瞳孔涣散,一脸发懵。
马子巍忍不住踹出一脚,喝道:“你还躺在地上是打算讹人?赶紧滚,本少爷的脸,迟早让你们丢个干净。”
大汉这才痛醒过来,如蒙大赦道:“是是是,小人马上滚。”
话还未说完,他已连滚带爬跑开了。
见此,王君尧才收剑,散去一身灼热气势,只是眼神依旧有些冷峻。
马子禄双手一抱拳,陪笑道:“王小姐,真是对不住啊,在下刚才有点急事去忙,理应到街上相迎的。”
旋即他让过身去,微微笑道:“这样,客厅已备好午宴,王小姐不如随在下一同入席,好让在下先罚三杯,了表歉意,如何?”
王君尧不可置否道:“免了,本小姐跟马伯父打声招呼后,便要去查看那六人的尸体。”
马子禄却轻声道:“王小姐可能还不知,我马家报案这事,它其实是个误会。”
王君尧愣道:“误会?”
她身后的秦舒玉等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马家的人突然耍得什么把戏。
马子禄一本正经道:“方才回来的途中,在下拿着许大夫所开的药方顺道请教了此地大夫,证实这个药方确无问题。后来,在下回到家中,又仔细查了查那六位兄弟的尸身,才发现,有两人后背靠心脏的位置、还有另外四人的胸前都有一个针眼状的伤口,想必这才是他们真正殒命的原因。”
闻言,王君尧的眼神瞬间变冷,道:“那你们马家作何打算?”
马子禄故作大方道:“即是误会,我马家自然不会恃强凌弱,去诬告一个好大夫。家父已经发出两道帖子,一道是向许大夫致歉,一道是请县衙撤销此案。”
秦舒玉眉头微垂,暗道:“看来,这向家此时才将张权和刘温悉数被自己所杀之事告诉柳成,是奉劝他们不要再让我插手这个案子,以防被我牵出诸多干系,影响到他们下月的布局。”
想通此关节,他心中不由冷笑道:“现在才意识到太小瞧我,会不会太迟了?”
王君尧冷道:“可依你刚才所言,那六人必是身中银针之类的暗器,而且,时辰是在回到马家之后,这仍是桩谋杀人命案,本小姐非得去查个清楚。”
马子禄嗤笑一声道:“现如今,这已是马家的私事,马家自有安排,就不劳王小姐费这个心。”
王君尧还待冲上去理论,秦舒玉伸手拉住她,因为他知道,此事自己等人已不占理。
在月神皇朝,修行家族之间的事,只要不累及普通百姓,便是皇家也无权干涉。
王君尧也知晓这个潜规则,她只是一时气不过,便轻吁一口气,抿嘴道:“既如此,那本小姐跟马伯父问声安后,便启程回县衙。”
马子禄面有得色道:“王小姐请随我来。”
他已转身往前走,嘴中仍道:“原本家父近日身体抱恙,不方便见客,不过,在下想,王小姐并非外人,家父见了心中定然欢喜,兴许病能好得快些。”
王君尧跟在后头,听得差点要拔剑上去,刺眼前这个极端虚伪的人一剑。
马家都快被这姓柳的一家子整得不再姓马,这伪君子还敢在此大放厥词,假惺惺演这么一出子孝的好戏。
当真好不要脸。
秦舒玉也是觉得心里一阵恶寒,他直接躲在王君尧的身后,视线全被那道火红的魅影遮住,他才觉得好受些。
……
这几天,马家家主吃饭都是在书苑吃的,可谓嗜书如命。
而那小妾似乎也贴心之至,几乎是形影不离的服侍着他。
马子禄带着秦舒玉一众人左拐右转,经过连排的马厩之后,终于来到位于西侧的书苑。
马家书苑的占地很宽,但只有一层,宛如一座学堂。
因为此处的藏书几乎与修炼无关,所以只要是马家的人,如有需要,都可以随意进出。
而书苑的园石门前,虽有两位灵海境的修者镇守着,但也只是以防有人偷盗东西。
书苑内的装饰很雅致,桃木墙上挂着诸多的名家字画,且都是真迹。
左右两侧是一排排黑木书架,架子上放置着各类竹简、纸质书籍,砚台也有少许,中间则是摆放着两排桌椅直至内室。
此时,是吃午饭的时间,是以,书苑内空无一人。
马子禄带着秦舒玉和王君尧进入内室,蓝风和赤焰他们很知趣的留在外头等着。
室内的陈设当真奢华至极,这里所有的家具皆是由檀木制成。
两叶窗之下的长几置有盆栽,栽得那都是珍惜品种,彩君子兰。
靠内墙的两紫檀架上,也放置着各种精雕细琢的玉窑古董,特别最上层,各置一块血麒麟玉,内里似真有鲜血在流淌。
而马家主所坐那张雕龙紫檀椅背上垫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白虎皮。
就在秦舒玉看得一阵眼花缭乱的时候,马子禄已走上前去道:“爹,姨娘,县衙的王小姐他们到了。”
闻言,马明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浑圆的大脸,瞧见王君尧时,那双透着无奈和疲惫的杏眼才微微一亮。
而见着王君尧身后的秦舒玉时,他的眼睛里竟迸发出一缕精光。
此时,他身后贵为马家家主妾室、却只发髻上去戴了一只木钗的小妾已放下为他捏肩的手,丹凤眼角挂着媚意,倚在他的身旁。
王君尧上前躬身一揖,道:“君尧见过马伯父。”
旋即看向那小妾,犹豫一小会,才道:“见过马夫人。”
马明微微一笑道:“贤侄女不必客气。”
他见众人都站着,便道:“这屋里连张坐的凳子都没有,不如都随我去外面吧。”
他准备站起来。
王君尧却摆手道:“马伯父,您坐吧,不用麻烦,君尧此次前来主要为查案,既然伯父您已撤案,那君尧也不便久留。”
马明闻言眉头一皱,正待问询。
马夫人微笑着道:“老爷,这案子子禄已经查实,是我们马家冤枉那许大夫了,所以才撤的案。”
马明问道:“那我马家六位兄弟的死因……”
马子禄连忙请求道:“爹,此事就交由孩儿去查吧,不用麻烦王小姐。”
那小妾也笑道:“老爷,子禄难得有这份责任心,是件好事。”
马明点了点头,道:“嗯,子禄,你可要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彻底的交代。”
马子禄合掌一拜,道:“是!”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
见此,马明才对王君尧,道:“贤侄女,让你白跑一趟,伯父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马夫人也附和道:“是啊,君尧姑娘一个女孩子家,在这两个乡镇间来回奔走,确实要吃不少苦。”
王君尧已看淡这事,道:“此乃君尧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秦舒玉这时才走上来,双手抱拳,深深一拜,道:“晚辈秦舒玉拜见马家主,见过马夫人。”
而当他抬起头时,那漆黑眼仁中的猩红光斑,突然快速蠕动起来。
马明眼前一亮,连忙站起身,马夫人眼神顿时一惊,想伸手摁住,却是来不及。
他已走到秦舒玉面前,右手扶起后者的拳头,笑道:“原来是秦家庄的少爷,你爹和我都是老伙计,你不用行如此大礼。”
秦舒玉犹自再一拱手,笑道:“您和家父的关系再好,那也是长者,晚辈这一礼理当要行。”
说罢,他将右手不着痕迹的背在身后,因为,马家主刚才给他塞了一个纸团。
他顺势就将纸团别在腰间。
而通过刚才的观察,他也“看见”马家主的灵海上方,果然有团血雾似的红云将灵海完全遮住,灵力蹿不出来,被压制得死死的。
马明顿时大笑道:“哈哈,你小子可比秦卓峰那老头有礼貌得多,那老小子只要稍不顺他心意,动不动就要用拳头解决事情。”
秦舒玉也是笑着道:“家父这一点似乎与您有些相象?”
马明爽朗笑道:“不然,我岂会把你爹当成老伙计?”
他又走回去坐下。
马夫人索性挽住他的手臂,同时,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她觉着,这么短暂的接触,想必不会什么意外。
对她来说,只要马明不即刻恢复修为,一切就都能掌握在她手中。
秦舒玉笑道:“您说得有道理。”
他突然心血来潮,用余光撇向马夫人,顿时,他的目光便蓦然陷入呆滞。
这马夫人的丹田之中竟然存在灵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