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清颜躺在病床上,周围是一片安静的白色。意识回笼,她惊恐地直起身体,伸手去摸自己的腹部。手心中微微的凸起,让她微微安了心。
“你醒了?”床头,站着一脸甜美的护士。清颜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护士笑笑,“你放心,宝宝没事。不过,你动了胎气,要好好注意。”一句话,让清颜一颗吊着的心微微放下。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她颓然地靠向身后。身体刚刚安静下来,她便又慌了起来。伸手,抓住护士的手,“我的朋友呢,他在哪里?”她说着,连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护士一愣,似乎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伸手,轻轻拍拍她。“他没事,在隔壁病房,过段时间会醒过来的。”
清颜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皱起眉头,又微微觉得不对劲。她和井绍言都昏倒了,那......
敛下神,她再次开口问道:“请问,是谁送我们来医院的?”她问着,脑海里却已经自动浮现在穆奕天的脸来。他说过,走出那个门,她就什么都不是了。那个人,有可能是他吗?
“是穆先生。”护士说着,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羡慕的神色,“他抱着你进来的时候好激动的, 把我们都吓坏了。小姐,他看起来好紧张你呢。”说起那个英俊多金的男人,眼前不由得想起,他怀里抱着昏迷的清颜,一路呼喊着冲进来时的情形。这样的男人,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心动。思及此,年轻甜美的小护士竟也不由得红了脸。
清颜却不甚在意,听到是他,心里顿时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他什么时候走的?”她低着头,轻轻问着。正花痴的护士回神,“你没事,他就走了,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你。”护士说着,不由得又是一脸艳羡。
走了?他送她来医院,等到她脱离危险,却不愿见他。这一次,她是真的伤了他的心了。
敛敛神,压下心里顿时涌上来的苦涩。清颜掀开棉被,轻轻走了出去。现在,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管这些了。想着,脚步已经向着隔壁走去。透过玻璃窗,她看见井绍言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就连睡梦中,他也紧紧地锁着眉头。心里,蓦地一阵心疼。
她想起她被留在车子里时,他们之间的对话。她从来不知道,她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直到井绍言将诊断书递给她的时候。她才从惊愕中慢慢缓过神来,看着自己面前明显消瘦了一大圈的井绍言,她终于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是脑癌,恶性脑癌!!
一时间,她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怎么也无法相信,曾经风采熠熠的一个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
“颜颜,是真的,我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最后的日子,陪我一起过吧。”他说,眼睛里有些殷切的期盼。顿了,才又补上一句,“我不需要同情和怜悯,所以,不要告诉任何人。”
所以,她答应了。所以,她面对穆奕天一张忧伤质疑的脸,才会如此无动于衷。她心痛,可是,她却不后悔。
姐姐没有了,井绍言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她不能太过自私,放任他不管。不管他的生命有多长,她都会陪着他走到最后。
正想着,门被拉开,一身白大褂的医生关上门走了出来。她一急,上前拦住他。惊觉不妥,才颓然地放了手。
“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却迟疑着不肯说话,她叹口气,“我是他的亲人,他的情况我都知道,你不用替他隐瞒,告诉我就好。”她揪着身上的衣角,凝神问着。医生一顿,这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手术,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可是,他不肯。”医生说着,兀自摇了摇头,“每个手术都有风险,谁都不能保证。小姐,”他叫着清颜,“劝劝他吧,活下去,还是有机会的。”说完,摇着头,慢慢地走开了。
清颜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病床上,井绍言已经醒了,身体静静地靠在床头。看见她进来,轻轻地扯出一丝笑容。清颜动动嘴角,直觉自己笑容很难看。挪动脚步,她走至床边,乖巧地坐在他身边。
“绍言,”她试探性地叫他一声,却纠结着该如何开口。井绍言却兀自笑了,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颜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费心了。”他笑着,一脸的风轻云淡。“我不会手术。”他说着,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留给清颜。清颜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却微微红了眼眶。
她怎么会不理解,骄傲如他,又怎么会接受手术里未知的风险和手术后可能面临的更多让他无法确定的痛苦。
“颜颜,我还可以陪你很久,不用担心。”他抱住她,轻轻说着。
她怎么会知道,一旦手术,他就可能再也没有办法走下手术台。这不是他要的结果,更不是他要她承担的结果。他宁愿要她知晓他的病,在陪他的日子里,慢慢适应和释怀。就算死,他也不要她难过和伤心。
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就让他卑鄙一次。卑鄙地利用自己的不久于人世,来一次换的她的陪伴。
他其实不贪心,他只想在最后的日子,给自己留下一段最美好的回忆。他知道她爱那个男人,总有一天,他会把她还给他。
“颜颜,我们出院吧,我想到处走走,你陪我好不好?”井绍言拥着她,眼睛看着窗外静静地说着。清颜抬起头,看着他消瘦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头,“好,等过了今天,我去跟医生说。”她推开他站起来,扯出笑容笑笑。“饿了吧,我去帮你买点吃的。”她说着,不等他说完,便转身急急忙忙走出去。
门刚关上,她便沿着墙壁滑了下来。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狠狠地落了下来。原来,她还是没有办法,冷静的看待他的病,他的不久于人世。
走廊尽头,想起响亮的皮鞋声,踩在地板上越来越近。她回头,一双泪眼还来不及收拾,便对上了迎面走来的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