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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斩不断,也不需要斩

喜雅山脉是横跨离州和都州的西方三大山脉之一,喜雅山主峰素来有圣山之称,朝圣者络绎不绝,是西南百姓心里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一处与两州交接的山脉内,月色映照下,如一头伺机而起的雄狮,盘踞大地之上。隐约中,在雄狮眼睛的方位,出现了一团光亮。瞬间,这处山脉像活了过来,于黑夜中耸立。

“小洛,感觉好些了吗”

赤红的火光照映在少女的脸上,掩去了苍白,石洞里,一片火红。穆洛侧脸,看着并排躺着依旧昏睡的少年,一声轻喃。

“应该明天就可以稍微走动走动了”

小舟,我明天就可以走动了,你呢,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你们在那片森林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般凄惨模样”

那之什走到穆洛旁边,用手轻轻地梳理着少女散落的发丝。

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不止那之什想知道,烈无双也知道,绿衣更想知道。众人齐齐看向穆洛。

“其中缘由,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恐怕牵扯相当深,你们知道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吗,还有在远古一个叫做蚩尤的魔神......”

关于千年前真实,除了绿衣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其他三人,都停留在了人族史料的记载。至于,叫做蚩尤的魔神,当落在几人耳里时,虽从未听闻,心里却是不由得一阵震荡。

仿佛触及了某种本源的欲念,或者说,某种本源的真性!若是柏舟醒着,肯定会告诉众人,关于人族三大远祖的本真根源。

一个恐怖,难以揣测却又最容易揣测的

现实!

“蚩尤......”

“看来只能等小舟醒来再做解释了,现在,我们还是不要去想这些”

烈无双感觉到,当念及蚩尤这两个字的时候,冥冥中,好像涉及到了一丝不可说的万世因果!

一丝明明已经不属于这个世间,却洞穿了无数岁月时空纷然而来的轮回。

“绿衣?”

绿衣自从巨坑回来以后,一路沉默至今,不言不语。

“绿衣?”

“嗯,嗯?之什姐”

“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巨坑外,那一声“父亲”,那之什听见了,所有人都听见了。但没有人问为什么,之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柴火烧得很旺,绿衣蜷缩成一团,头深埋不见。

半晌。

“打伤公子和洛儿姐的那人,是我的父亲。他是我父亲,他打伤了公子”

埋在膝间的声音本来应该模糊不清,但此时,却无比清晰的落在了众人的耳里。

这算怎么回事,那之什一声轻叹。穆洛收回看向柏舟的脸,闭目不言,心里没有一丝对绿衣的怨恨,反而生出怜惜,但这该如何开口。

烈无双起身,坐到绿衣身边,伸出粗矿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发。

“他是你的父亲,也永远是你的父亲,这一点不会改变。小舟是你的公子,也永远是你的公子。其中因果你不需要去斩,也斩不断。”

一旁。

“之什姐,烈大哥以前就这么回说话吗,平时怎么感觉像个楞木头似的”

“他啊,也就这种时候会说点话,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被他骗到手的”

两人小声嘀咕到。

“喂,喂,我可听见了”

烈无双满头黑线,这两人,虽然是做着悄悄话的动作,但声音却一点也不小。

噗嗤,绿衣抬起头,笑出了声来。绝望时,往往只需要一抹真挚,就可以打开心扉。

火光瞬间映照在少女小小的脸蛋上,绿衣流了两次泪。一次时刚进入那片森林时,一次是在巨坑时,而且或许两次的眼泪都有父亲的原因。

泪痕虽然已淡不可闻,但在火光下,如两条璀璨星河,熠熠生辉。

“谢谢”

没有特指是向谁,那就是向这里每个人,包括昏睡的柏舟。

这一声谢谢虽然没有轻松的感觉,但也没有了先前的沉重。于是,洞穴里,除了柏舟,所有人都轻松的笑了。

“关于我父亲......”

烈无双伸手拿过柴火旁的烤兔,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绿衣没有直勾勾的盯着兔肉看,哪怕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哪怕已烤得焦红飘向。

“来,吃吧。等吃饱了,有力气了再说”

“看着我干嘛,你们也吃,还有很多”

那之什和烈无双早就决定,不会生儿育女,这个世间本就残酷,两人又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就算有了孩子,也只会给小家伙带来不幸。

但两人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看着忙碌的丈夫,那之什么知道,或许,他把那份父爱寄托在了绿衣小小瘦弱的身躯里。

或许是从他第一次给绿衣烤兔肉的时候开始,或许是在北閟宫看见从极北之域回来后昏迷的绿衣开始。

不过这样也好。

“来了来了,你给我拿一个大一点的,我还要喂给小洛”

“之什姐,我现在吃不了多少”

“不行!不多吃点怎么恢复得过来,你看看绿衣”

绿衣抬头,撕下一大块兔肉塞进嘴里,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我吃得很多吗,明明不多啊。

“额”

穆洛有些无奈,那之什却已经提着烤兔走来。

“不要啊,会胖的”

“死丫头,现在还担心什么胖不胖,张嘴”

“唔~唔~”

夜深了,柴火又重新添了一堆,如暖被,披在众人身上。

洞外。

“烈哥,我们到头来还是没有去过着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啊”

那之什靠在烈无双肩上,任崖上清风吹来一身月色。刀光血影,或许明天就异首他乡,或许今晚就是两人最后的时光。

“但是,你好像已经乐在其中。看着那几个孩子,就会不自觉的想去保护他们,你说,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还是刀光血影的生活,甚至比以前还要危险得多,从閟宫到现在,几乎每次都是九死一生。但是为什么,就突然没有厌倦了呢,反而还期待着今后的冒险。

“烈哥,你变了很多,不,或许是你不再那么束缚自己了”

杀人为山河,自然死生无惧;杀人为苟且,是生也难将息。

“是吗”

山崖上,风声渐大,却也掩不住烈无双豪迈一笑。

“等小舟醒来后估计就要准备出发去南域大森林,你要不要顺路回家看看,好久都没有回家了吧”

烈无双一拥身边的女子入怀,双手抱住了那之什这些年来的青春年华,江湖飘摇后又是九州奔波。

“那就回去看看吧,江米稻田,好久没看了”

身前是崖溪,也是江河人家无际。月色清风,携来遥远天地,人影两双,自在逍遥。

今夜的星河,真的很美,没有硝烟遮掩,没有乌云密布。银河直下三千,落在烈无双手上,别成怀中女子发端一支银簪。

“小那,辛苦了”

风起,吹来了林间残存的花,那之什抿嘴,随花瓣一起,点在了男子的脸颊。

“这一生遇你,足矣”

......

曙光刺破了黑暗,洞中柴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留下一团温热在洞里盘旋不散。万物从中苏醒,沐浴这第一缕朝阳。

烈无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来,在洞外的小溪边,清洗着几只刚刚打来的兔子。

“烈大哥,早啊”

绿衣睡眼朦胧,一摇一晃的走到烈无双身后,打着哈欠说到。

“起这么早,还以为你要睡上好一会呢”

烈无双回头,看了一眼绿衣,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三下五除了的把几只兔子全部处理干净。

“现在就开始烤,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了,你先去洗洗脸”

绿衣“哦”了一声,继续摇摇晃晃的向溪边走去。

一缕青烟,在山脉间升起。

诱人的香气开始在林间四散,唤醒了熟睡的人,还有一头山林霸主。

一头猛虎突然出现,目不转睛的盯着烈无双手上不断翻转的烤肉。刚洗漱回来的绿衣看见这一幕,几乎瞬间就挡在了烤肉面前,张开双手,不容置疑的守护自己的食物。

一人一虎,就这样恶狠狠的对峙着,直到猛虎实在经不住香味的诱惑,又或者见绿衣太过瘦小。

于是纵身猛扑,嘭。

“绿衣,这虎掌稍微腌制一下烤起来特别好吃,要不要尝尝”

还没等绿衣回应,烈无双就提着老虎的尸体,再次往溪边走去。

“哦,哦~”

“这是怎么了,闹这么大声响,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之什扶着穆洛,从洞口走了出来,带着一丝恐怖的起床气,微恼,到。

绿衣见状,赶忙走到穆洛另一侧,扶着穆洛坐在篝火旁。

“洛儿姐,没事吧”

“没事,已经好多了”

“烈无双,你刚刚在搞什么,给老娘滚过来!”

那之什一边喊到气势汹汹的往溪边走去,而穆洛和绿衣两人则是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样子。这之什姐,有时会温柔得像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儿,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女汉子的形象。

比如从閟宫来都州的这一路上,比如刚刚的那一声“老娘”。但可能这就是烈无双喜欢的原因,可能就是绿衣和穆洛觉得安心的原因。

性情坦率,不作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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