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山西最大的城市,而山西,又以盛产煤炭著称。
到过山西的人都一定不会忘记货场里随处可见的、一堆堆如小山般堆积的煤炭。
煤炭当然是最好的燃料,而在有些人眼里,它可不仅仅是燃料,甚至还是金子!黑色的金子。
想要在山西开采出这种“黑金”并不太困难,但是你若想平安的将黑金开采出来,又能顺利的运送出去、销往其他地方,却并不那么容易。
因为在山西开采煤炭,出了要朝廷的批文,你还必须要经过一个组织的同意。
虽然这个组织并不是官方的,但是它却无处不在,无所不知!你若以为可以瞒过它,你就一定会吃大亏!
“黑金会“,山西最大的帮派,从名字你就可以看出,这个帮派是如何起家,是以什么为生的。
据说黑金会直接控制着整个山西一半的煤矿,剩下的一半中还有一半有黑金会的股份,其余的一小部分,传说矿主们为保平安,每年都会老老实实的向黑金会“上供”。
所以在太原,在山西,甚至大河上下,整个王土之上,黑金会对煤炭的产销几乎是完全垄断的。
控制着如此庞大的产业,你就可想而知,黑金会拥有着何等巨大的势力和财富。
“一品坊”,太原城里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这里当然不是寻常百姓常来的地方,但这里却从来不缺少客人。
今天,一品坊一如往常,宾客满门,楼上楼下坐的满满当当。
二楼雅间之中,两个锦衣华服的气派青年,正雍容华贵的端坐在太师椅上。
一个穿着得体的酒楼管事,正不住的向二人鞠躬致歉。
“二位贵客,今天顶楼的包间实在是都已客满,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我知道,两位从来都是在顶层的包间用饭的,但今天……实在是没法子,所以……只能请两位屈尊在二楼……”
坐在左边椅中的青年突然打断了管事的话,冷冷说道:“王管事,我记得刚才说过让你把掌柜叫来吧?”
青年说话的时候根本连看都没看王管事一眼,仍低头玩弄着他右手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
停顿了片刻,青年又继续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你也用不着在这里碍眼,我再说一次,请你把掌柜叫来。”
青年的话说的很慢,语调也很平和,听来甚至有点漫不经心,但王管事额头上却似乎已渗出了冷汗。
王管事当然了解这两个客人,这两位也的确是店里的常客,他们从来都是坐最豪华的包间,吃最珍贵的菜品,花最多的银子,摆最大的排场。
他们的派头一向都很大,所以他们的面子也一向都很大。事实上,在整个太原城,甚至整个山西,敢不给他们面子的人似乎还从未出现过。
王管事迟疑片刻,赶忙又连连打躬,满脸堆笑,道:“两位大驾光临,我早已经告知了掌柜,他马上就来。”
那带扳指的青年终于瞥了他一眼,又漫不经心的说道:“掌柜不再店里?”
“在!“王管事立马陪着笑回答。”在店里。”
“他病了?”
“没有,掌柜没病。”
“他还没睡醒?”
“不,这已经是晌午,我们掌柜又从不午睡。”
青年突然板起了脸。“那他为什么还没有来?!”
“因为……”王管事嗫嚅着,他躬着身,嘴里拖着长音儿,似乎不敢回答。
坐在右边的另一个青年这时终于也向王管事瞥了一眼,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终于也不耐烦的发了话:“因为什么?”
“因为……”
戴扳指的青年听管事还是吞吞吐吐,脸上浮现一丝冷笑,说道:“你好像结巴了,我治结巴很有一套的,要不要给你治治?”
管事知道再也无法隐瞒,沉默片刻,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终于颤声说道:“因为……掌柜刚才……在楼上敬酒,所以……”
左边青年玩弄扳指的手突然停了!他终于缓缓的抬起头,一双眸子中闪出刀一样的冷光,直直的看向管事。
他凝视着管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冷峻起来,过了很久,终于冷笑着问道:“你是说他明知我们来了,却仍在楼上敬酒,让你来应付我们,是不是?”
管事又低下头,勉强咽了口唾沫,“因为……那一桌是本地知府的朋友,所以掌柜才……”
“所以,“青年又打断了他。“也就是说掌柜觉得知府的朋友比我们更重要,是吗?”
管事闻言,立刻又连连作揖。“不!两位千万不要误会,只因为那桌先是来的,小店绝不敢怠慢任何一位贵客呀!”
青年没有再说话,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管事,面无表情,缓缓向后靠到椅背上。他双手十指交叉,又凝视着王管事,过了一会,突然问道:“王管事,你在这店里好像干了很久?”
管事立马回答:“是,已经干了五年。”
“你干的很好,所以被升做二楼管事。”
管事又勉强露出了笑脸。“这还要多谢诸位贵客的照顾。”
“那我就再照顾你一次。”说着青年冲管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王管事当然不敢违抗,只能又躬着身子凑近了几步。
当管事凑到青年面前,青年终于在管事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悄悄说道:“你还有一盏茶时间,去告诉你的掌柜,一盏茶之后,我就要坐在楼上吃饭,如果到时我还没有上去,我可以保证,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品坊,还有你们所有人,都一定会彻底从世上消失!”
青年的话停顿了片刻,最后又面无表情淡淡的问了一句:“请问,我说清楚了吗?”
管事的脸色早已变了,变的如同一张白纸,他不住的点着头,嘴唇颤抖着,低声说道:“清楚了,明白,我这就去!”
王管事又深深鞠了一躬,转身便要退出,但就在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门却突然开了。
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差点和王管事撞个满怀。
那人将王管事轻轻推开,一个温柔妩媚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老王,怎么慌慌张张的?”
一只雪白缎面的绣花鞋又重新迈进了门槛。
来的当然不是掌柜,赫然竟是老板娘!
老板娘的意思就是说这酒店是她的,店里的伙计厨子是她雇的,管事也是她雇的,甚至就连掌柜也是她雇来的。
她,才是一品坊真正的主人。
一个女人要单独经营一家酒店当然不容易,她不方便抛投露面,所以通常只在幕后,由雇来的管事和掌柜负责经营。
但今天,她却不寻常的出面了。
能够做老板的女人通常都是不寻常的女人,而能够将生意做得很大很红火的女人,就更不寻常。
这样的女人通常都自信、独立、坚强、而且很聪明。眼前这位老板娘当然就完全属于这类女人。
王管事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老板娘就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赶快出去。
现在,老板娘已缓步向两位青年走了过来。
她好像有三十几岁,也可能已经有四十岁,但她却依然保持的很好。
她的身才丰满而成熟,就像是一只已完全熟透的蜜桃,浑身散发着一种知性而自信的魅力,这种桃子通常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她妩媚的脸上五官依旧美丽,虽然眼角已经出现了可见的鱼尾纹,但皮肤却仍然白皙光滑。
她的胸还是很挺,腰还是很细,修长的双腿依旧紧实而光滑。
她步态从容优雅,脸上的笑容温暖而妩媚。
只有成熟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的笑容,也只有成熟的女人才懂得这样笑。少女的笑容当然也很美,但和这样的笑容相比,却好像总是少了些什么。
她仍然在笑,美好而迷人。
老板娘在两个青年的面前停下,屈膝道过了万福,又微笑着柔声说道:“小店消失了倒没什么关系,只是怕从今以后,两位公子却再也找不到比我们更好的馆子了。”
右边的青年放下了茶杯,向老板娘看了一眼,淡淡的道:“这么说我们以后会活活饿死?”
老板娘走了过去,提起茶壶,又将青年的茶水斟满,嫣然道:“饿死倒不会,可是也不会吃的太好,就说两位爱吃的‘过油肉’,满太原可再也找不到第二家比我们更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