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邕没有回答,陈一河自嘲的一笑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怪我。怪我明明可以手握权力,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却我行我素,做了一个不近人情的怪老头。”
陈邕闻言,跪在了地上:“父亲。我从没这么想过呀,我……”
陈一河举起手,“你先听我说完。邕儿,你可知盛极必衰的道理?先帝信任我,让我入了内阁,做了大学士,帮助他处理政事。我自读书那日起,便告诉于自己,若能考中进士就做一个治国为民的读书人。考中进士了,我那一年运气不错,中了榜眼。在京任满后,与我同期的同窗们都有了新去处,而我却迟迟没有消息。我原以为确是我能力不足,便继续在翰林院任职。又大概过了一岁左右吧,我才从他们口中得知,呵呵,原来是因为我并没有孝敬过他们,所以我一直留在了翰林院。”
陈邕哪里听说过关于父亲的往事,便静静的听着了。
“我纵然有那钱财,也是不屑于去逢迎别人的。这就致使我在翰林院一呆就是十年。然而我有幸得先帝赏识,与他在翰林院相遇相知,相聊甚欢。先帝觉得我很有见地,要了我到内阁任司直郎。就这样,我一步一步,先是到户部任主事,升侍郎、尚书。再从户部尚书到吏部尚书,再入阁。所以在他们看来,我是官场不倒翁,官运亨通。呵呵,他们又哪里知道,如果不是我本性难改,不结党不营私,先帝又怎么会容我一步步擢升。”陈一河从没给他人讲述过这些,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他也觉得有些累了。
“所以啊,邕儿。你真的确定你想要的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陈一河问。
陈邕低下了头,哽咽着说:“父亲,是儿臣错了。是儿臣无知。”
陈一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你没错。人人都想飞黄腾达。只是我们不能用这种方式罢了。”
陈邕抬头看向陈一河,“那父亲,我们要怎么跟陛下推了此事?”
陈一河摇摇头,“推不掉。我今日跟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商议怎么推掉此事。是想告诉你,不管陈筱成皇后或不成,你都是陈邕。”话止于此,陈邕又怎么会听不明白。陈邕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陈一河站起身,“且看南州事了后,白盛轩会是何下场便知了。”
陈邕也站起身,想起南国公近日获封,便问:“父亲,陛下如此嘉奖南国公,是为了对付白盛轩?”
陈一河手负在背后,说:“陛下的心思,不是你我可以揣测明白的。”
…………
陈筱陪着白太后用餐,白太后虽心有不满,但是还是待人和蔼可亲,没令陈筱看出不妥。
陈筱在吃饭的同时,不时的看着门口。白太后与贺嬷嬷相视一笑。白太后开口说:“贺嬷嬷,去问问皇上用晚膳了吗。”
贺嬷嬷领命走了出去。陈筱轻轻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吃了一小口米饭。白太后含笑对她说:“陈小姐,离家进宫陪我这个老太婆,甚是糟心吧。”
陈筱放下手中御制的筷子,“能陪侍在娘娘身旁,是民女前世修来的福气。”
白太后颔首笑了,“小丫头嘴甜,难怪陈阁老如此爱惜你。”
陈筱又说:“祖父说过,我们身为晚辈,就应万事以长辈为先。民女一直将这些谨记于心,或许因为如此,祖父对我也更好一些。”
白太后也放下了筷子,“是啊,老人都喜欢听话的孩子。”她看了陈筱一眼。
陈筱笑着说:“娘娘还如此年轻,可不是老人呢。”
白太后点点头,“哀家好了,陈小姐呢?”
“民女也吃好了。”陈筱站起身。
陈筱搀着白太后回了侧殿,在侧殿又陪白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贺嬷嬷也回来了。
“娘娘,皇上已经用了晚膳了。”贺嬷嬷回禀。
白太后“嗯。”了一声,“天色也晚了,你领陈小姐去歇息吧。”
陈筱起身谢过之后,贺嬷嬷带她去了偏殿已经准备出来的屋中去。
贺嬷嬷回来后,看白太后倾倚在软榻上,便到太后身后帮她按起了肩。
“你怎么看这个丫头。”白太后感受着贺嬷嬷的按摩,闭上眼问。
“陈小姐是个心善之人,性格也很柔。”
“心善的人。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活啊。”
“有娘娘和陛下佑护,陈小姐一定可以的。”
白太后笑着拍了拍贺嬷嬷的手,“也就你,敢说这些了。”
“奴婢失言。”
……
苏雨臣派人暗中约了许正,在两营交接的一处驿站会了面。沛安躲在屏风后面,没有出面。
“南国公,不知约末将所为何事?”许正问苏雨臣。
苏雨臣给许正倒了一杯茶后说:“许总兵到福南道的时日不短吧。”
许正道了声谢后接过茶杯说:“从军后跟随肖将军到此,已经近二十载了。”说起这个,许正露出怀念之色。他口中的肖将军是原先的福南道指挥使司指挥使肖是,前些年因为一些原因不得已之下致仕了。
苏雨臣很敏锐的抓住了他的这一变化,“肖大人确实为福南道做了许多贡献,苏某也是很尊敬他。”
许正点了点头。苏雨臣继续说:“那为何许总兵要忤逆肖大人呢?”
许正变了脸,“南国公此话何意?肖大人是我辈楷模,我一直以他为榜样。”
苏雨臣冷笑一声,“所以你许正就助纣为虐,帮着荣王阴奉阳违吗?”
许正眯起眼睛,“南国公是替皇上来当说客的。”
苏雨臣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说道:“蒙皇上信任,苏某即将上任福南道布政使一职。许总兵,你要想清楚,荣王所为可不是忠臣所为。”
许正看向苏雨臣,“布政使?南国公?此言当真吗。”
苏雨臣点头,“自然,蔡铤已经押解上京。过几日,圣旨一到,苏某就是新的布政使。”
许正沉思起来,南国公府在福南道的势力,他许正是很清楚的,如果他真当了布政使……福南道就成了他苏雨臣的“后花园”。
“只要许总兵弃暗投明,我就可以上书陛下,请他不罚于你。你只是受了荣王蛊惑而已。”苏雨臣继续说。
许正在桌下的拳头握了起来,苏雨臣起身附在许正耳边说了几句话。许正瞪大了眼睛,盯着苏雨臣问:“此言当真?”
苏雨臣微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