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魅音更不相信自己的话,茗辰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转而问道:“族长今天去长老院可有收获?”
魅音不知道茗辰是如何得知她前往长老院一事的,但对他的话,也并不惊奇,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茗辰这人族第一智者,尚姜唯一记名弟子的名号,和偷来的,就没什么两样了。
“没有。”
“那我想请族长给我一可以随意出入长老院的令牌,明日,我想前去拜访长老院。”
“为什么?”
“自然是去找足以使族长完全相信我的东西了,族长不是不信我吗?明天我定亲手奉上足以使魅音信服的证据。”
“可是我现在只想让你把今早还没说完的话给说完。”
“既然族长不信,我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所谓事实胜于雄辩,等到我手中有了实证,到时候,不用我说任何话,族长自然就知道我今早那未说之话了。”
茗辰看着面带沉思之色的魅音,知道她心有犹豫,接着有说道:“怎么,难道族长连赋予一个首席客卿自由出行本族长老院的权利都没有吗?”
她一族之首,怎么可能连这点权利都没有,魅音知他这是激将之法,但也并没有马上就回应他,而是继续闭着眼,想着自己的事。
有一些地方是她不得不考虑的,比如说白候,他们这三系中,白候府与长老院走来往密切,对于今早谈话的内容,白候也已经全然知晓。
很可能他们三之间的谈话,此刻已经飞到了长老院的耳中。若是这样,就算是遗有证据,长老院怕是也已经消除干净,又怎么会等到茗辰前去呢?
还比如说,茗辰。
眼前的这个浑身都是秘密的男子,若是相信,可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他到底值不值得她的信任?而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现在做不了主的?
茗辰也知道她的这些疑虑,但也知道,此刻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他其实是在赌,如果魅音给了他令牌,那么他前面设计魂狱使者、刺杀名家子弟、惹来八大外姓氏家夜袭鸾香水榭、又成功引起白候注意,助他获得这魅族首席客卿之位,等等这些布置,都算是没有白费心机,这样一来,他算是初步完成了此次接受黒木令时,门主所交任务的第一步。
但若是魅音这次没有给他令牌,那他先前的这些布置,只能算是枉费心机,一切还得推倒重来,重新谋算。
魅音的眼珠在涂有粉黛的眼皮下转来转去,还在想着种种疑虑。茗辰的呼吸和心跳也随着她左右转动的眼珠而开始紧促地跳动起来。
脑海里不知为什么,一直反复呈现潋舞的模样和在来之前,他俩那一夜所说的话。
突然,魅音的眼珠定住了,茗辰的呼吸和心跳,也随着停止了。
定了好久,魅音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虽然还没开口,但当看到魅音看向自己时,眼中所透射出的那一抹柔光,茗辰知道,他赌赢了。
“好,我给你。”说着,魅音手中多了块玉牌,上面是一个大写的,深红色的‘魅’字,反手一抛,茗辰伸手接住,将其紧紧地握住。
在心里暗叹道:“初步计划,完成。”
“多谢族长,明日定不负所托。”“什么所托?我可没托你做什么,这块玉牌交在你手上,只不过是想让你明日去长老院的书阁中取一玄阶中品功法回来。我可没给你下达过其它的任何任务。”魅音的声音阴柔中带有几丝寒气,嘴角边留存得有几丝猜不透的微笑。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茗辰若是明天真的找到证据,安然无恙地回到魅宫,将证据交给她,自然最好,但若是茗辰没有找到证据,被发现了;而就算找到证据后,到头来却又被困住了,等等这些意外的发生都与她无关,她给茗辰玉牌,只是想让她去长老院取一功法,而至于茗辰去干了些什么,她统统都毫不知情,至于败露之后的下场,想必,不用她说,茗辰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茗辰清楚她的意思,说道:“族长说的极是,明日,必定取来所要功法。”
“嗯。”魅音应声说道,并招手示意茗辰退下。
茗辰跨出殿门,原来先前那个领她来此的女子并没有离开,见他出来,曲腿颔首地立在一旁。
“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单字,嫣。”女子小心回道。
“那想必还得再麻烦嫣姑娘一次,带我回到原来的庭院。”
茗辰并非故意,而是魅宫的各处建筑看似虽都自成一体,但若是身入其间,会发现,这儿完全就是一处封闭的迷宫,脚下之路如梦中幻影,各处楼阁似海市蜃楼,眼睛触及之处,虚无缥缈。
“不知魅宫这迷阵是谁所布的,竟如此巧妙,让我这个外客每移一步都像是踩在湖面薄冰一般,而嫣姑娘却是如点水蜻蜓一般脚步轻盈无束,好像这迷阵只是单纯为我所布一般。”
茗辰一边开口说着,一边紧跟着嫣姑娘裙摆下的步子。
虽说他心里清楚,这阵法非大宗师以上的级别是无法布出的,但他这样问并不是感叹这阵法有多精妙,有多令他痴迷,魅族底蕴强大,魅宫有这样的阵法也并不惊奇。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迷阵从施阵手法来看,与魅宫山门下的那封山大阵却是大相径庭,完全不像是同出一脉。
而魅宫外的封山大阵,是魅族祖先所布,这也就是说,这迷阵并非出自魅族本族修士之手?
原本这也没什么,就算不是魅族本族修士所布,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五域之中,并非每一家每一族都有能力来布这样的阵法,但这所谓的每一家每一族,显然并不包括像魅族这样的盛族。
大宗师级别的阵师实力固然罕见,但以魅族的底蕴,族中不可能没有这样级别的法修。但何必舍近求远呢?找一个外者来布下此阵。
并且茗辰从二者空间中所交织的道纹推算出,这迷阵应该是最近才布下的。而最大的问题就在这儿。
茗辰来到天魅城虽然不到半月,但从他被授黑木令,领取此次任务,却是已有三个月,这段时间他虽未层亲临天魅城,但在他领取任务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下令派遣门中门徒紧盯整个天魅城,但凡是与魅族有关的,事无巨细,都得向他一一禀告,而在他这三个月所收到的消息中,却偏偏没有这样一件事,大宗级别的阵师在魅宫出手布阵,他所派遣的门徒不可能没有察觉。除非……
他脑子正要往下想,却被突然开口说话的嫣姑娘打断了,可她说的话,却让茗辰更加匪夷所思,“这阵法其实早就布下了,是族长所布,只不过一直没启用,近来,魅音说为保宫中安全,才开启的。”
茗辰知她在说谎,但也未明说,而是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据门中消息记载,魅音虽然实力超凡,可只是一名纯粹的武修,但修界之中,武、战、法三类修士,相互之间泾渭分明,什么时候,法修才能做的事,武修也能做了?
不过她这么一说,茗辰知道,要想从她口中套话,看来是不可能了,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阵法到底是何来历,之所以说是魅音所布,近日才启动的,大概是早就编排好了的。
“这迷阵背后绝对是大有文章。”茗辰心想。
来到庭院,嫣姑娘未入门槛,就被另外一个急匆匆来寻她的姑娘给带走了,茗辰见她俩之间窃窃私语,又神情急躁,想来是魅宫中有事发生,但却没有去过问,忍着好奇心,自己进了庭院,于石凳上坐下。
扬起头,闭着眼,任由那从古树上层层黄叶中透下的点点斑光随着细风在他的脸上游荡。
这样的宁静有一种十分久违的感觉。
恍惚见,传来‘嘎嘎’的鸟鸣声,茗辰随即就站了起来,眼睛朝着古树的密叶中望去。
先是浅浅的墨影,再近一点,就是一团黑,是寒鸦。茗辰抬起一只肩膀,鸦的细爪停在上面。
落定之后,寒鸦的尖嘴就一直在他肩上啄个不停,茗辰没有阻止,而是像在听十分重要的密讯一般,屏气凝神,眼睛随着那尖嘴不断加的速度,涌上来的是一层又一层的血色,拳头在手心中紧紧地攥着。
看得出,他此刻心中填充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怒火。直等到那尖嘴的‘啄啄’声快要停止了,他眼中的血色,就好比是猛然吹起的狂风,说退就退。
面上突然从暴怒转成了笑容,抚摸着寒鸦的羽毛对自己说了声,“大哥,三弟。”
从衣袖中拿出一瓶子,往里面倒出三条淡金色,通体透明发光,看起来像极了虫子的东西,放在手心上。
“奖励你的,吃吧?”
一见茗辰掏衣袖的时候,寒鸦就急不可耐地在他肩头打转转,等看到那摆放在手心的东西时,两眼放光,‘扑哧’一下,就飞在他的手心,嘴一伸一缩,一眨眼的时间不到,那三条虫子似的东西,就全入了它的肚中,吃完之后,还一副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模样,用鼓得圆滚滚的眼睛贼溜溜地看着茗辰。
“就知道你好这口,还要是不是?给我去找到他们,要是有消息了,我一定让你吃个够。”
黑鸦歪着脑袋点了点头。
“去吧,我等你消息。”茗辰将手一抬,寒鸦借着力,哧溜溜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