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在宫里已呆了数日,有灵药相助,疗伤事半功倍,短短几日,内伤已痊愈了大半。
宫里人多眼杂,他无意惹事,只偶尔出去走走,大多时候留在随风楼里。
站在楼阁窗前,恢弘至极的金色重檐层层入目,他凝目忖思,教主命我取得皇室的信任,救了慕容曦,也算是误打误撞,不过……如今伤势已大好,若还继续留在宫里,恐怕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
默然一阵,他果断地转身下了楼阁,拉开屋门,却恰恰碰上了刚走到门口的慕容曦。
还没来得及去拍门,门就突然打开,慕容曦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十一,吁了口气,道:“吓我一跳,你开门也开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拍门……”
“公主?”十一不自觉挑了挑眉,“你怎么……”说话间目光一掠,已瞧清慕容曦居然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婢女跟着,自然也没有人通报。
“我来找你说说话,”慕容曦顿了顿,“你可是要去哪里?”
十一点了点头,道:“正想去找你……叨扰多日,我也该告辞了。”
“你要走了?”慕容曦一怔,随即又淡淡一笑,道,“也是……这宫里虽然衣食无缺,到底是闷了些,这几日你大概觉得拘束得紧……”
十一顿了顿,道:“我……”
“今日我本有约,可惜她来不了了……”慕容曦接口道,“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十一瞧瞧她的神色,纵然她有意隐藏,眉眼间却还是透出隐隐郁色,大异平常……他也不动声色,只点头淡淡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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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难得见到这样僻静的角落,山石掩映着一条石子小路,几个转角后,赫然出现一座小巧素雅的亭子,上书“流光亭”三字,字迹娟秀,竟似是出自女子之手。
十一目光四下流转,难得出口称赞:“这里不错。”
“我喜欢这里,清清静静的,在这里坐坐,可以忘掉许多烦恼……”慕容曦淡淡一笑,走进了亭子,回头伸手延客,“请坐。”
亭子里石桌上,早已摆好两副杯筷,一壶清茶,几碟精致的茶点。
十一本来也不擅于客套,依言坐下,慕容曦也坐下,斟了两杯茶,茶香袅袅散开。
慕容曦没再说话,两人默默地饮了两杯茶,十一淡淡开口:“你有心事?”
慕容曦默然良久,黯然一笑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她这话一出,十一脸上终于露出诧异之色,顿了顿,才道:“今日不算太热闹。”
“自我懂事之后,我的生辰便不再张扬了……”慕容曦低低道,“因为,我的生辰……也是我哥哥的生辰……”
十一恍然,难怪她今日神色郁郁……瞧着她的神色,他心里莫名地一阵怜惜,略一沉吟,缓缓道:“你哥哥的事,错不在你,你实在不必……”
“我不想惹母后伤心。”慕容曦道,“何况我也不喜欢一群人虚情假意,对我阿谀奉承。”
十一垂目,忽然淡淡一笑,举起茶杯:“好,那我便以清茶一杯,贺你生辰。”
慕容曦嘴角微微一勾,也举起茶杯,跟十一轻轻一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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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醒啦?”小唯端着一碗药站在床前,“快趁热把药喝了吧。”
连湘抚着头定了定神,才缓缓坐了起来。
小唯也坐到床边,仔细瞧了瞧,喜道:“小姐今日气色总算好多了。”
“只是一点风寒,歇两天就没事了,”连湘接过药碗,两三口喝完,皱了皱眉,“好苦。”
小唯忙拿过一颗蜜饯递到连湘嘴里,道:“小姐突然就病倒了,可把小唯吓坏了。”
“一点小病而已,不是已经好了嘛,”连湘笑笑,想了起来,“对了,今日是初几了?”
“初三了。”小唯道,“小姐都病了两日了。”
“初三?哎呀!”连湘低低惊呼,“今日是曦儿的生辰!我该进宫的……”
“小姐!”小唯忙拉住连湘要掀开被子的手,道,“公主的人来过了,我已经回话说小姐得了风寒歇着,没法进宫了。”
“宫里来过人了?”连湘怔了怔,又道,“不行,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陪着她的,要不然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更难过了……”她掀被下床,匆匆道,“快给我更衣。”
“小姐,你还病着呢……”小唯忙道。
“睡了两天,我已经没事了。别啰嗦了,给我更衣。”连湘道。
“是……”小唯又没辙了,只好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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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连湘到了锦云宫,天色已将入暮了。
“奴婢参见庆和郡主。”锦云宫的宫人行礼如仪。
“起来吧。”连湘挥挥手,问道,“公主可在宫里?”
“回郡主,公主午后就出去了,尚未回来。”宫人应道。
“出去了?”连湘有些诧异,想了想,道,“好,那我去找找公主吧。”
曦儿最喜欢那座她亲笔题字的亭子,大概还是去了那里吧……连湘想着,又转身走了。
沿着山石小路走了一阵,再拐过几个转角,就可以到“流光亭”了。
不知道曦儿是不是在亭子里,唉,我怎么就病糊涂了,忘了今日是她的生辰?本来她就够难过了,我又没有来陪她,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我的气……
尽管心里着急,但天色将暗,所视有限,山石小路又崎岖,她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走着。
山石掩映中已瞧见“流光亭”的轮廓了,连湘忽然听到女子的声音:“古人有诗,说到月色夜夜流光,所以这亭子才取名叫‘流光亭’。”
是曦儿的声音!她果然在这里!连湘大喜,刚想加紧脚步,却又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那样清淡的语声格外熟悉:“的确合景。”
连湘不自觉屏住气息,借着山石遮掩,探头朝亭子里看去。
两个身影背对着她站在亭子边,瞧着天上的明月,男的长身玉立,女的纤柔依依,两袭素衣,映衬着月色光华,竟似是一幅绝美的画卷,叫人不忍心去毁坏。
连湘神色僵住了,站了良久,却没有出声,只木然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