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如言一身黑色劲衣，昂然挺拔站在殿厅里。脸色有几分苍白，黑宝石般的双眸看到她，顿时燃起灿烂的金焰。
“小言。”她微启着香唇，恍若梦呓。
一别数日，毫无音讯。如被无端消磨去的生死意念，一刻阳光破出，温暖如斯......她的目光已无法移开半分。
“云云，我好想你！”墨如言紧紧一把抱住她。
她意态缱绻，慢慢地把唇凑上去。
他难藏心跳悸动，一刻也不顾身在何处，遵从念想欣然迎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松了松手，在她耳上轻吻说道：“云云，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静静地和他挨坐在床畔，听着他娓娓道来。只觉得心头纠结，恍然沉重，又是一场分离吗？
还是从此葬送在等待里？可怜我已情深不能自醒。
眸子里几分幽怨，几分凄楚，“小言，可以不去吗？我们一起去面对！”
“为了宗族，我必须去。放心吧！”
“有多危险，难道你不知道？你就不能替自己想想，替我想想？”不知为何，她猛然烦躁起来。他总是这样，沉静理智，不越雷池，却又百般缠绵，让她妄念潮涌，欲罢不能。
“云云。”墨如言叫了一声，有点哽咽。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为了你和我们宗族，哪怕是地狱火海，我都会去闯。“我只是想守护好我们的家，守护好族里的众亲。哪怕有一日，只可睹物思人，了作慰籍。”
“你是傻的，还是疯的！这一去有没有命都不知道，谈什么守不守护？”她冷冷地打断。
“你不明白吗，我以为只有你能明白。”
“明白？你要我明白什么啊？”她无法控制心绪哗然大呼。
我只明白自己的心思都在你这里，还妄想跟命运宣战！
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淌出来......
他伸出手，温柔地拭拂去。
她又吻上去，带着咸咸的眼泪，沾湿了彼此的脸颊。
为什么这个吻是如此的苦涩......
没有未来，偏要未来，痴的是我，疯的是他。透彻心底的悲凉让她想一阵狂笑，我们还在幻想些什么，这一切连梦都不是，是一场梦魇……
屋子里静默只听心跳，风刮着窗纱，隐约传来忽忽声，象是绝望的哭泣。
“你走吧，”她空洞地吐出三个字。
“云云，你！我……”墨如言站起来，又坐下，心如刀割又万般无奈。
“你走！”她铁了心般，狠狠地。
“你……”
墨如言脸色灰暗，起身跺了下脚，终于走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心也跟着慢慢下沉。墙边青铜镏金雀屏的薰香袅袅，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如那一阵阵飘烟。
他就这般走了？不知路遥，不知归期，也许是生离死别……
还没有好好看看他，不知道伤势可好，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给他。她猛然意识到什么，泪水奔涌出来，踉跄地朝屋外奔去。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小雨，细细地洒在身上，化入心底成冰凉。沉沉的夜色吞噬着一切，茫茫然四周一片漆黑，哪里还有他的影子。雨越下越大，凄迷了双眼，她疯狂地奔跑一气，觉得象个牢笼里的困兽，怎么逃也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为什么叫你走，你就走了！小言，你这个傻瓜！”
在暗夜里她大声呼叫，泣不成声，干脆哭坐在地上，任泪水和雨水湮灭……
“给朕跪下。”还没等海梓暄走进正厅，武帝一声怒喝，如同惊雷。
海梓暄脸色青青，一撩长袍，双膝“嘭”地跪了地。
“这几天，你到底在做什么！”武帝怒斥着，“堂堂天宇五皇子，为了一个女眷，两日都不上朝。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你疏狂懈怠，无意勤政。”
“父帝，容儿臣禀告，”
“禀告什么？难道你不是日日都在绚兮宫里？”
“是。不过只因她病的颇重。”
“生病自然有御药院的太医，宫女和嬷嬷照顾。你又懂什么？当初朕让你去培养感情，并非让你沉溺于儿女私情，怎可如此不长进？”
昨日一大早，他刚起身，淳霞宫的宫女就急急找来，说公主天麻麻亮才回来，神情恍惚，通身湿透，倒在床上就不醒人事。
他立刻退了早朝，唤来太医，直奔过去。只见她躺在床上全身滚烫，意识朦胧，不进食饮水。太医诊治后，说是得了严重的风寒又郁结气闷，要悉心调养多日才行，便开了几道药方让宫人依法去煎制。
整整两日，他一直衣带不解，悉心照料。看着她一张小脸苍白憔悴，送到口里的药喝了又吐，吐了又喝，满身狼狈却是心痛不己。怎么好好的一个精致美人，连夜之间变成了黛眉深锁的凄苦女子……
“父帝教训的是。儿臣明日就去早朝，”海梓暄低头应和着。
见他服了软，武帝的声音稍微低了点，“今日朝堂上，左相邙林参了一本，说西边的胡人，近半年来，不断试探进犯我境，好像颇有攻略城池的意图。当年应该趁他们粮草尽失，部落离散之际，一举歼灭。而我朝的以仁施仁，有所藐误，姑息了他们，得以养精蓄税，重返我境的机会。”
“噢？”海梓暄眉头一动，“以仁施仁”是为了边界和平，免去生灵涂炭，百姓饱受战火之苦。当时这个政议是他举奏的，朝堂上下几番争论才最终定夺。如今，西边稍有响叱，这厮就悻悻作态，荣表忠心，乱纳谏条。
“你好好思忖下，情非得已之时，可以上奏发兵塞外，也好趁此掌回纵天手里的一部分兵权。”武帝沉缓地道出了目的。他受封为武帝，因年事渐高，海纵天前两次在北境出征立了战功，又在天宇地内，整肃宗族多有佳绩。连年来纵横驰骋、锋芒四射，所以兵权和压境一部分事务都由他承担了去。虽说如此，他还是对执掌内的部分兵权旁落，一直耿耿于怀。
“儿臣明白，这就去考虑对策，”海梓暄不愠不火回答，看来父帝确实不甘心只做荣帝的膀臂，象文帝那样屈膝俯势，只问宫政，不问天下。
“暄儿，要时常记住你是潼文宫的储君。父帝不想再有个儿子做绝世情种，步那逆子的后尘。”武帝叹息了下，倒是感深情切。
海梓暄点了下头，做了礼退身而出。看来父帝依然是一派四海雄心，盯得他这般紧实。而那件事情也都过去十年，依然不能释怀，脑中不由闪过一对凄然的眸子。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