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帐外,袖裹香暖……
蓉子坤双膝一跪,深深一叩首。
“请大人成全!”
“坤儿,天都还没亮,你这跑来算是什么事?”
“还请大人把天音玉玦给孙儿。否则孙儿长跪不起,”
“难道你存心逼外祖母不成!”花蕾夫人厉声喝斥,心里直犯愁,我们花家的儿孙,固执起来都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跟他话,只问到:“几日前你庄子里收的是什么人?”
“两位殿下和几个朋友顺路经过,一起饮酒作乐小住几日而已。”
“哦?!听说还有一个神秘的女子?”
“那是三殿下在外头的相好,因赶路感染风寒,所以正好趁此机会在庄上调养了几日。”蓉子坤早在打发走水彤那天,已想好说词,信口道来一点不犹豫。
花蕾夫人低哦一句,心底一阵哀叹。若真是寻常女子,怎可能惊动那么多人,看来你是连我都想瞒了……
蓉子坤在庄子里外找了乌向云整整一夜却毫无所获,担心是被什么强人掳了去。但求玦的事情,也刻不容缓,如今虽跪着却是心急如焚。
看着花蕾夫人的表情,估计机会渺茫,正想起身告退。
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急促的女音,“禀报夫人,庄外陆续来了二十多人,都拿着花帖说是参加迎香节的。冰岚、静尔和惠红姐姐们不敢怠慢,都在外殿忙着张罗,怕应付不来,让我赶紧来禀报夫人。”
“把二门主,梅阁和菊阁的两个大丫头也叫过去帮忙,让庄外银鸯馆的人马上收拾二十间暖阁出来。快去!”
外头的人一领命就踏踏地飞跑。花蕾夫人眉头紧锁,捻起雕漆小几上的帖子看着,听说卖了五千两一张啊,眼中晶芒怒燃,“如今的年轻人真是胆大包天……”
摩挲着衣衫,整理一番下了塌,经过蓉子坤身边低声说一句。
“坤儿,你回吧。那事情,我是不会答应的。”
蓉子坤低着头没说话,听着脚步渐渐远去,浮起苦楚的笑意。
爹爹藏的东西我当然知道在哪里!外祖母对不起,这一次孙儿只能拂你厚爱,站起身眼里是深深的决然……
天音教江湖地位高深,承负宇空大陆执法者的席位,捏着三十九国祖帝们的御旨,对各国作奸犯科,或逾规空间的人犯,上至天皇老子,下至平头百姓,都有直接生杀的大权。
蓉家是受封教主位置的世族之一,从祖上到如今已经出过五位,可惜自蓉子坤爹爹过世后,没有任何世族的人愿意继位。位高权重但执程艰辛,终日受人憎恨,一不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最可怖的是,为了防止教主渎职,受封前必须先受蛊。此蛊一旦牵动将受噬骨之痛,全身溃烂而死。如不发动,则在二十年后随肉身一起消亡。
可是,当年他的娘亲,明知如此还义无反顾地爱上爹爹。
两情相悦的本质是瑰丽而绝望,如今他似乎越发窥得此中真相……
千山万水,岁月如歌,风流睥睨浊世,
二十年换一生的荡气回肠。
心已动,志未绸。
他一路出庄,策马狂奔飞驰。
半个时辰后,来到金庭后山密林中,一座毫不起眼的灰色小木屋前。
“蓉氏世族,十一孙蓉子坤参见执督长老。”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门“吱呀”开了。
一个满头银发的六旬老者站在门口,穿着缝补的黑色百衲衣袍,满脸寡淡地看着蓉子坤,矍铄的目光中有几分质疑。
“你是蓉氏后人?”
“是。家父名中遥,字晋堂。”
老者哦一声,漠然地打量了他一番,缓缓说道:“不知小爷来此处所为何时?”
蓉子坤摊开手掌,赫然是一个莹白透着浅青的云雷雕纹玉玦,朗声说道,
“天音玉玦在此,请执督长老为在下过礼,在下自愿为天音教新一任教主。”
“小爷可考虑清楚?”
老者心中一半欣喜一半忧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为第二个蓉氏的小爷过礼,又担心教主一席任重道远,非心智毅力强悍者远能胜任。
“是。在下心意已决。”
“好,那我先来考考你。”老者凝息抬手,风袍扬气间已一招劈出。浑重的元真带着厉冽掌风,蓉子坤不敢怠慢,使出七分内力,一招“回生归元”把它化去。
老者紧随着又是一掌,当胸猛然推来,边呼喝着:“天音教的法旨是什么?”
“不法古,不循今。不徇私,不妄断。”
“教义是什么”
“以法为教,事异备变……”
蓉子坤一招招拆着,跟老者在院前打到满庭落叶飞花四处飘扬,接掌时的回答却丝毫没落下。记得小时候,爹爹教他背得琅琅上口,当时还奇怪这些语句没有出处。后来,才明白是入教的基本门规。
两人拳掌上下翻飞,打得难分难解。老者眼中赞许的光芒越来越盛,一虚彻天的清啸之下,停下了对招,身形已高高飞起。
“你可是已服了赤鳞丹?”
“是。在音魂洞内,师尊亲手给在下的。”
“既然执刑长老已首肯,你也得了教主的真命玉玦,我就没什么异议。只是,从此以后你的性命,不再是自己的,权重责大,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老者双手背后,面色凝重,仰望着淡蓝的天空徐徐地说,“你知道这蛊……毕竟你还年轻……”
“冯长老不必过虑,此事在下已想过多日,并非一时性起。”
老者暗叹,也是,机缘一到,菩提果落……
“那你跟我进来吧。”
蓉子坤一进屋内,就看到靠墙的香案供奉的天音教祖牌,毫不犹豫地在蒲团上双膝一跪,埋首叩下。
冯长老从里屋拿出一段幽绿的竹筒,走到他跟前微微颔首,取出一块刻满符纹的尖锐三角锥……
“小爷,忍着点。”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后背猛然一痛如铁镣烫肤,如炼焰烧心……一层层噬骨的烧灼在全身蔓延,从脚心过腰身,又涌入天灵盖。
咬牙切齿紧捏着双拳,万般执念化成一幅笑意盈盈的娇美,只觉得眼窝中有淡淡的湿润。
大汗淋漓间再支撑不下去,轰然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