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渡河岸十里外。
春风吹暖绿抽翠，清水涟涟泛扁舟……
一尾红褐漆铜钉柳木船，福字浪板，金花银雕画栏，缓缓地顺风浅进。
有对年轻男女站在船头，衣袂飘摇翩跹，宛若一对神仙眷侣。男子脸如雕刻般清朗的五官，俊美异常；女子蛾眉淡拂春山，姿容清丽，体态轻盈。
“绾兰常去老宅吗？”
“爹爹在世的时每年都回去，后来他不在了，只跟哥哥回去过两三次。哎，听哥哥说去年曾去清理过一次，不知道如今变成什么样。”
可以去老家看看，又有海梓暄相伴，她心情明显很好，眼角堆出恬美笑意。
跟绾兰相处几次，他算有点了解，这女子温婉聪慧，才学过人，但有些事偏看不通透，倔强执拗起来简直让人想撞墙。
“梓暄何时跟云云大婚，日子可定？”
他默默地摇摇头，此事如今看来已不重要，昨晚解完第十一行，心里如沉铅块。
不由对想要看到的物什更有几分期望，凝眸望去，河岸就在不远处。
绾兰家的老宅是一座毫不起眼的灰色三开进旧式瓦房。惨白的墙面日久失修，剥落地厉害，推门进去小院里黄黄枯叶铺满一地。
绾兰带着他直接进入后屋里间，房里一片灰蒙蒙的，光线也不太分明。“啊嚏……”两个人都不由被灰尘弄得鼻子好痒。
“应该在这上头。”绾兰指了指靠墙的竹片橱子，上面有一个木箱，箱子黑黝黝的看起来颇沉重。海梓暄走过去轻身跃起，一探手把它提下，“噗”一蓬灰飞迎头飞来。
“咚。”仿佛听到一声响动。
绾兰不由十分诧异，压声说道，“好像有人来了。”迅速指了下床底，海梓暄眸子一沉，拎着箱子和她一起滚了进去。
果然没过一会，就听到门吱呀被打开，有三个人大步走进来。
“搜，仔细搜！”一个有点老态的男音。
海梓暄搂着绾兰卧在床底，敛着呼吸看他们动作，有人也知道这里，觉得几分难以置信。而且，这个声音很熟悉，再仔细看看他们脚上的皂青靴不由浑身一震。
哗啦啦……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是橱子桌椅坍塌的声音……
“庞爷，除了这些破书简，什么都没。”
“嗯！”男音低低一声，嘀咕了句。“什么鬼符玩意，带几册回去给主子看看，我们哪看得懂。”
“庞爷其他地方还要不要看？”
“不用，主子只要书册，这种穷破的屋子还能找啥东西出来，走！”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绾兰忍不住动了一下，凑着海梓暄耳朵说，“看来有人跟我们想到一会去了。”
海梓暄还在想那个声音，来一趟这里，收获真是很大。虽然觉得满身灰，也不急起身，侧过脸问到，“绾兰，你祖上是什么时候迁到潼文天宇的？”
两个人靠的太近，他的唇不经意擦过她的脸，如羽毛轻搔，都不由一怔……
**********
跪在地上的三个士兵明显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会遭一顿痛责和鞭打，更甚会被铐绑在军营中，任由无处发泄的同伴们唾弃。
现在看看殿下，笑盈盈的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这种笑容，只怕是割掉阿布勒达的首级，也不一定看得到。
“你们下去吧。”海纵天低沉地说一句。
就放人啦？他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磕头赶快溜出去。
“你说，那个拦路的公子，是不是殿下的相好？”
“有可能，那长相。啧啧！不会吧……殿下是断袖……？”
“嘘，小声点，想死嘛。”
三个人在帐外悄声几句，朝四周看看决定还是溜到城外去过夜，女人没了，殿下放过他们，可军营里几百个壮汉会撕烂他们……
海纵天半倚在深椅上，捏着三个发簪边把玩着，差点笑喷出来。兮儿，你居然跟我抢女人，还走一路抢一路。
看样子她是朝西边来呢，到底要去哪里？
“殿下，有一男子求见，说是你旧识。”
“带进来。”他把簪子放下，慢慢坐起身。看到人影晃进来，心头一沉，不由轻呼，“白飒！”
“见过主子。”
白飒身材高瘦，清癯的脸一双眸子洞亮，看到海纵天脸色有几分激动起伏。已经有两年多没见，主子看起来更有显男子霸气……
他留守天宇中部各郡，本是监督刚进花族的沉鸢，过个把月就退回原驻，如今急急地跑来必然是出了状况。
“禀主子，事情有点复杂，又收到黑枭、赤炼等各地密报，必须当面述报。”
“怎么了？！”
白飒略沉吟一下，打算从花族的动静开始报告，一直说到潼文宫的驿馆被炸，绚兮公主一行夜宿若耶山庄……
海纵天听到忍不住站起来，黑眸闪烁，脸色平静地反常。半晌，缓缓地说：“他终是忍不住出手，本料想着，现今边境和江湖都不太平，至少会顾全大局。哎……”
“主上，要不要让地魔教的人……”
“还没到时候。”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上次金吉办的事，还郁闷着呢。但是，听起来兮儿现在的一身功夫，强到让他出乎意料。而且，五弟把魏重派去她身边，在外行走，应该会好很多。
“你说，绚兮刚离开山庄，还是朝西？”
“是的。”
“通知赤炼增派人手保护，如果我没料错，她应该是去丰郡。”海纵天暗暗推算着路程，如果照常他们应该在金川附近……
“主子还有些琐事，不知当说否。”
“明塘说魔狼谷的那头绝世灵兽，霄族他们几家潜伏好些日子都没得手，最后被一个不经世的陌生年轻人所擒。还说花族被遣出去的花绾兰姑娘，入了蓉家，却是跟六殿下见过一次……”
海纵天峻酷的脸上拘起一丝冷笑，墨如言看来你是越发强大，可以做我对手。倒不如，让你去对付他，也算适得其用……！
“白飒，回去时，在城门口给五殿下留个暗记……他也应该到几日了。”
再回身坐到深榻上，看着一堆簪衩，只觉得相思绵绵已入骨。
再过两天跟百里烨对阵，已经有七、八成把握，顺便把洛水门的灭门之事一起清理掉。只要缮奇那里不出状况，就能亲自去一趟黑山调些人出来。
兮儿，为保护你，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