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长安。
无计阁,是江湖第一大阁。
三年前,老阁主退位,其子南宫烬成为了新一任阁主。
从此,前老阁主便开始了逍遥自在的江湖生活。
遨游于高山流水,垂钓于清溪河畔,吹箫于幽篁竹林。
真是过得好不快活!
空暇之余,他还收了一男一女两个徒弟。
男徒儿名为归舟,女徒儿名为潇潇。
师徒三人一路相伴,踏遍人间山水,又过了几年,前老阁主还是带着他的两个徒儿,回到了故地长安。
为什么呢?
他儿子南宫烬两年前和洛三小姐成了亲,现在他儿媳妇已经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他要回来抱孙子啦!
看着了桌上的一封字迹霸气潦草的信,归舟内心复杂地读完了它,他一声长叹,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以,咱师傅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抛下我们,回无计阁带孙子了?”
站在他身旁的潇潇眉头紧缩,双手抱在胸前,气不打一出来。
“也不完全算一声不吭。”归舟看向她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想要安慰她,“他这次还记得留下一封信。”
潇潇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抱着手中的长剑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天下师傅千千万,要在其中选活宝,她家师傅准上榜。
“想开点。”归舟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看着他,“师傅回去了,就不再让我们养着了,我们还能多买些好吃的,对吧?”
闻言,潇潇原本黯淡的眸中猛地一亮,她抬头看向归舟,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好有道理。”
………
三月驼云,早春复苏,意满人间。
花前月下,折柳试剑,闻着漫漫竹香,欢笑声惊起了点点流萤。
“归舟!”
他转身看向她,她的脸颊被发梢流萤的光华照亮,她手持长剑,笑得恣意张扬。
“我最近创了一套剑法,今日终于成了,你快来看看!”
月色如洗,柔和的月光洒向大地,落在了她舞剑的身上,好似镀了一层银光。
归舟看在眼里,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上扬。
长剑收回,潇潇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水,她转头看向他,扬了扬头,抿唇得意一笑。
“怎么样?你用你的方天戟能破得了吗?”
“这有何难?”归舟笑了笑,他的眸中也似泛起了流萤点点,“明日就破给你看。”
第二日,归舟便果真破了她的剑法。
虽然很不愿意接收这样的事实,但是潇潇不得不承认,归舟是实打实的武学天才。
她自认自己的这套剑法算是上品,放谁那儿都起码得花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才能破出。
但偏偏归舟就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把它轻而易举地拿下了。
就像他们师傅所说的,她算是武学中的天才,那归舟便是天才中的天才。
她嘟了嘟嘴唇,说不上是生气,但至少是有些气馁的。
身旁那人察觉了她低落的情绪。
他摸了摸潇潇扎着高马尾的脑袋,莞尔笑道:
“带你去买冰糖葫芦?你平日里最爱吃了。”
………
“你可听说了?嵩山孟家最近出事了!”
“可是那武学世家?”
“是啊是啊,听闻孟老爷子病重,孟家旁系现在正在争地位、夺财产呢!总之,孟家现在是乱的很呐!”
“诶,孟家不是还有一个少主吗?”
“哎,是啊,说来孟老爷子也是可怜,前面两个孩子全都夭折了,这第三个孩子吧,还和家里关系不好,好像前些年离家出走了,这几年就没怎么听到过这个少主的消息。”
“……”
饭馆里,桌旁那些人的聊天声传入了他们耳中,因为常年习武,他们的听力都非常好。
潇潇听着热闹,咂了咂嘴。
“要我说啊,这个少主真应该回去看看。”潇潇一边对面前那人说着,一边又低头扒了几口饭,“你觉得呢?”
许久没听见归舟的回应,她疑惑地看向对面,发现归舟的目光锁定在桌上,拿着筷子的手也停放在饭碗旁,这个人一动不动,蹙着眉头,似有心事。
“嘿!归舟!”她放下饭碗,伸手向前,在那人面前打了个清脆响亮的响指。
归舟一惊,终于回过神来,他看向潇潇:“怎么啦?”
“我说——那孟家少主该回去一趟。”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拖着调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转念一想,她歪了歪脑袋,垂下眼帘,随后又抬眼看向归舟。
“不是,我说你没事吧?感觉你刚才很不在状态啊,跟没了魂似的。”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归舟的目光中有些担忧,“有事记得告诉我啊,不要一个人扛着。”
归舟笑了笑,他拿起筷子,把一条鱼的肚肉夹起,放在了潇潇的碗里。
“我能有什么事?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潇潇摸着下巴想了想,嗯,他们俩确实是无话不谈,又成天在一起的,出了什么事彼此都应该知道。
放心地点了点头,她端起饭碗,继续吃饭。
“你也觉得孟家少主该回去?”归舟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潇潇一愣,她还认为关于孟家的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呢。
“嗯,是啊。”她回道。
“为什么呢?说不定那个少主和他父亲的关系真的差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而且他对家产家权毫无兴趣。”
潇潇摇了摇头,她不太认同归舟的话。
“且不说是不是为了治治那些旁系,这孟老爷子如今生了大病,指不定哪天说嗝屁就嗝屁了,毕竟是父子一场,就算是再不好的关系,也好歹该回去看看。
而且父子间哪有什么化不了的深仇大恨,还有父亲就珍惜着点吧。”
听完,归舟若有所思,半晌,看向眼前的潇潇:“你说得对。”他的眉目间释然了许多,“是该回去一趟了。”
潇潇看着他满脸狐疑,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你对这事很感兴趣?”
“事关于己,多少还是会上心些。”
“……事关于己?”潇潇的眼睛越瞪越大,若不是人多眼杂,她都险些要从凳子上蹦哒了起来,她努力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孟归舟,姓孟……你不会就是……!”
她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关于归舟的身世,他自己没有主动提及过,她也就从未问过。
现在这么想来,倒也说得过去,若不是世世代代的武术世家,哪来这么好的武艺天赋。
“我明日便回嵩山。”他看向潇潇,“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啊……”潇潇低下头,声音越来越轻,“我……还是不去了吧。”
她抬头看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扰乱了一潭墨池,但终归平静,宛若刚出水的黑珍珠,双眸中泛着迷人的光。
“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
季冬风雪,飞雪满天,扬扬洒洒,飘落长安。
一室炉香微暖,陈酒未干。
折一支腊梅,插入瓶中,放在窗边长桌上,几瓣花瓣凋落,飘在了桌上墨痕未干的纸张,使那尚未寄出的信上,染有淡淡清香。
见花如面,待君早日归来。
………
花开花落,光阴未歇,枫叶红透,又是一年。
听闻嵩山孟老爷子病逝,孟家少主孟归舟如今担任孟家家主,打理完了孟家先前留下的杂事。
“前面那么热闹,是在干什么呢?”
“这都不知道?潇女侠在比武招亲呢!”
“长安小霸王,这都有人敢娶?!”
“嘿,还不少呢!人家长得好看啊!”
“那可有人打得过她?”
“目前还没有,她出了一套很奇特的剑法,暂时还没人攻破……”那人话还没说完,他盯着比武台,满脸震惊。
方天戟现,在与长剑的交错下,泛着亮眼的光。
“我去……”四下一片唏嘘。
“那男的是谁啊?”
“不到十招就赢了潇女侠?!”
“这也太轻松了吧……”
“是他太厉害,还是潇女侠放水了?”
“……”
比武台上——
潇潇笑着看眼前的那人,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只是眉目间似乎又多了一份沉稳。
好像变得更帅了。
“喂喂,太过分了啊,这么多人呢,好歹让着我一点,让我在你手上多过几招哇。”她一笑,打趣道。
“过分?”归舟眼角满含笑意,“你都在这开比武招亲了,我们俩谁更过分?”
“还不是因为你骗我,说不回来了嘛……”潇潇不满地嘟囔着。
归舟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上次在信里开了这么个玩笑,没想到潇潇那么记仇。
好在他今日回来了。
他笑着看向潇潇,收起了方天戟,大声说道:“我赢了!潇女侠的比武招亲,可还作数?”
潇潇一呆,随即缓过神来,她笑得面若桃花,眼中的笑意直达心底。
“当然啦!”她放下长剑,向眼前那人步步走去,“本女侠向来说话算数。”
………
亥月女泽,秋送桂香,叶间露凝。
无计阁前老阁主正在带孙子玩,他坐在阁前庭院,低头看着手中的信,本来就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出了褶子。
他折起信放入袖中,抬头看着自家孙子拿着他做的小木剑,快乐地挥来挥去,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大了。
看来,用不了多久,他的两个徒儿就能给他再多添一个孙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