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儿不肯答话,妇人脸色苍白,果真如此?难道女儿下半辈子就要葬身于此?“咳咳......你怎么这么傻,都是娘拖累了你啊。黄泉路上,你让我如何走得安心?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我立刻死去。”妇人忍不住悲泣,又看了女儿一眼,那一双饱含沧桑的眼里满是自责、凄凉,甚至是诀别。
那一眼让女子心下凄凉,她立刻识到什么,用身体挡住母亲,制止她企图撞墙自杀的动作,“娘,你别这样,你若走了,叫我如何独活在这世上。”女子无法压抑心中的苦痛,抱着母亲泪如雨下。
“公子,好可怜啊。”目睹这一切,门外的两人感慨万千,小依更是伤心不已,拿着手绢轻轻拭泪,“为什么这样呢,为什么她们得不到上天眷顾呢?公子,我们帮帮她们吧。”小依侧身转过,却不见林孟言的身影。
“大娘,”一声清脆的呼唤从屋外传来,惊动了屋内哭泣的一对母女,抬头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正在踏入门槛,他手持折扇,气色红润,脸上带着一丝阳光的气息,就像是黎明的曙光缓缓走入,是他。女子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看着那有些熟悉的脸庞,她悲凉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这位公子,你找哪位?”妇人强忍着眼泪,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一身白衣长袍衬着黑色的长靴,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会来她们这般贫苦之地。
“大娘,我叫孟言,是绿儿姑娘的朋友。刚巧路过这里就顺便看看,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话,多有唐突,还请大娘见谅。”林孟言彬彬有礼,说话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公子过虑了,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有劳公子惦记了。咳咳,难得绿儿交上公子这样的朋友,谢谢。只是”,老妇人心疼的看向自己的女儿,“我这副病身子却毁了她的一辈子啊,若我走后,她却要沦落青楼承受无尽的屈辱,那么我宁愿她从不曾是我女儿,如此她也不必这般为我遭罪。” 那妇人虽在贫穷之家,粗布荆衣、肤质粗糙脸色苍白,可来你们上的轮廓依旧清晰,说话也是知书达礼,想来年轻之时必是才貌全。
“不是这样的,大娘,没事的,绿儿姑娘没有做什么傻事”,林孟言眼睛瞥向绿儿,“那些银子只是在下的谢礼,前两天绿儿姑娘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无以为报,就送了些银子。”
“真的吗?”妇人悲伤的眼里带着一丝疑问,她始终是怕绿儿为了她的病做出傻事,以绿儿的性子,只要是为了娘亲,什么样的事她都会做。
“是真的,娘。”绿儿慎重的点头,让她放心。
可妇人还是担心,“如若真是如此,刚才我问时你怎么不回答?”
“大娘,我送银子绿儿姑娘推辞,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后来还是我以大娘的身体情况劝说,她这才肯接纳,还只全当是借的。绿儿姑娘是怕大娘责怪,这才不肯言明。”林孟言注视着妇人,用温和谦让的话语缓缓道来。
“原来是这样啊”,妇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明朗的微,激动的拉着绿儿的手,“你这孩子,怎么不说清楚呢,难道娘还会责怪你不成?傻孩子。”
“娘,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怪我的。”这时的绿儿头轻轻靠在母亲怀里,又感激地朝林孟言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而林孟言也同样不着痕迹地回了一个微笑,退在一旁不去打扰这母女二人的幸福。
这种眼神的交流,在一旁的小依显然也看到了,但她却不懂,稀里糊涂的,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事啊。啊,收收心思,小依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不管了,不关她的事。反正如果公子想让她知道,自然会说的。她又看看这位绿儿姑娘,此时的她,脸上的那种满足、被宠溺的幸福,就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儿,披着一件洁白的羽衣,显得那么的无与伦比。再看看那位大娘,脸上笑呵呵的,像是一种久违的放松,她抚摸着女儿的头,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耐心。小依的眼睛有些酸涩了,好羡慕啊,如果娘亲还在,她是不是也会这般幸福呢?
仿佛是感应到了小依的心事,林孟言拿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又看着她的眼睛,那是在说,“别伤心了,都过去了。”小依眨眨红红的眼睛,又点点头,那是在回答,“恩,我知道。”
林孟言又示意小依,二人慢慢退出屋外,不去打扰她们母女二人的空间。“小依,你去厨房看看,那药是不是煎好了?”
“是,公子,小依这就去。”她微微转身又向屋内看了一眼,然后走开了。
一阵风吹过,扬起院中之人白色长袍的一角,他双手握扇静立院中,眼神却早已越过重重围墙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望去,是绿儿从屋内走出,正在轻轻合上门,向他走来。
“大娘睡下了?”林孟言把他清澈的声音压的很低,生怕打扰到这一片宁静。
“是的,睡下了,我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睡得那么安宁,谢谢你,孟公子。”绿儿上前微微屈膝致谢,心底充满感激。
“我们借一步说话。”绿儿跟着林孟言走出去,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那眼里满是心酸的泪水。
“公子,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你尽管问吧。”绿儿抬头看着林孟言,这个她只见过两次的人。
“我要问什么,你知道的。”林孟言目光转向她,她身上,太多曲折和坎坷。
“是,我知道”,绿儿闭上眼睛强忍着,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侧过身子向前走了一步,“我的回答是“是”,就像那个你猜的那样,我签了卖身契,然后拿了那一百两银子,接下来的事你都看到了。”
本来猜的也是差不多,但真的听到绿儿亲口回答他,林孟言还是很心痛,他也侧过身,站在绿儿右侧,不自觉地说道,“为何?”
为何?林孟言愣了一下,自己怎么还明知故问呢,刚才所见的这一切不是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他了吗?绿儿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而他,却又何必多此一问伤她心呢?
绿儿眼睛望向更远处,缓缓道来。“我也本是富家女,我也本是待闺中。亭台楼阁相倚望,刺绣女红锁院中。玉阶犹是处处砌,庭内尽闻阵阵香。罗裙轻纱翡翠钗,胭脂丹青朱砂红。闲坐对月诉清风,窗外细数女儿情。家道中落父猝死,富贵浮云转成空。各处亲友奔西东,孤零母女相依命。辗转流至凤都城,刺绣女工勉为生。新愁旧忧母病危,郎中道是久伤寒。旧疾难医只可养,人参当归入药汤。小女无奈入青楼,白纸黑字卖身契。从此烟花风尘,前尘往事皆成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