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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鼓

我的父亲是个打鼓的,但是我一天也没见过他打鼓,可是,我一天也没有离开他,因为我的剧团先后有三个打鼓的,我同他们一天也没有离开。

秦腔的鼓像一个小锅,鼓面只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用两只细筷子一样的竹杆当鼓槌,打出的声音干板一个,清脆,明快。像秦朝的先人一样,干脆的无比!打鼓的,绝对是一场戏的灵魂。戏里人的情感快慢,轻重,便在打鼓的手里激烈,温柔。

文戏,便用牙子,两块木板顶部用绳子连接,打鼓的一个左手,便摇响了它。轻轻的板胡,二胡,扬琴,三玄,如歌如啼,把人的魂都拉到天上去了。

武戏,两只竹子杆杆,一个猛抡,铜锣,铜镲,铜小锣,便跟着叫唤了起来。只见武生们各个舞枪弄棒,跟头连连,正是,铜锣一响,黄金万两。

第二个打鼓的好吃,每次集体吃饭,圆桌上的剩饭你们不用操心,一扫光!有一年,西安西门的一个老板,为了让生意红火,便在门前立了一块招牌,谁能吃一百碗岐山哨子面,免单!哈哈,我剧团第二个打鼓的一口气一百碗!岐山哨子面是一口香,每碗一筷头的面,白色的豆腐小丁,红色的萝卜小丁,黑色的木耳小丁,黄色的黄花菜小丁,棕色的大肉小丁,绿色的韭菜小丁,黄色的菱形鸡蛋饼飘在红油上!散发勾魂的香味!竟然吃了一百碗!!!老板的头低了下去,认栽!心里骂着,狗日的能吃的很!

第三个打鼓的好财,那年,单位集资盖房,每人交6万元即可获得一套90平方的楼房!没有钱,连600都拿不出来!他买了两包烟,半夜三更硬是睡不了,蹲在床上吧唧吐烟,心想,咋办!只有一个办法,贷款!咋还?挖井!挖石油!天一亮,直奔银行,50万的贷款,从做舞会开始练摊,包了文化馆的二楼,天天晚上歌舞升平,一度红火!找钻井队,打井抽油,竟然抽出了石油!把油装上油罐车,坐在驾驶室,一觉醒来到了延长,卸油,拿麻袋装钱,然后,给打井队送去。一点一点,有了自己的资金,看着家里用麻袋装的钱,分配不均,用擀面杖同老婆的铜勺子对打,犹如剧团的小快枪!叮叮铛!叮叮铛!钱多的数不过来了!

我没有同父亲生活在一起,可是我同打鼓的师傅在一起13年,弥补了没有父亲的遗憾,成就了一段父子一般的缘分!

每年清明,我上山祭扫,总想起父亲,可是,从我的形象记忆里永远出现的是三个打鼓的!我想,我的父亲一定和他们一模一样,好色,好吃,好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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