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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美人初妆(下)

辗转反侧,竟是一夜未眠,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自床中坐起,苏挽言轻整衣衫,无奈于自己波涛汹涌的思绪,左右忖思,无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转入前厅,清洗的水搁在器皿凳上,却仍旧不见他人踪影。这丫头怎地这般放肆,都教我宠坏了。无奈的笑笑,苏挽言捧起一町清水湿了脸庞,擦干之后,便于梳妆镜前开始收拾凌乱的发髻。

镜中的女子瓜子脸,明眸皓齿,粉黛娥眉,肤若白脂,顾盼之间,尽显倾国倾城之貌。本就不喜这容貌,自幼便给家里带来了不少麻烦,奈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

镜里镜外,本是同张脸,却相顾无言。

待梳洗完毕,才听到小翠吱吱喳喳的声音从前院一直往挽花阁传来。

“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瞠怒一声,苏挽言,假装生气背过身去,不想却听到父亲的声音。

“我的乖女儿,是谁惹你生气了。”说着,苏瑾便挽着妇人的手自顾找了凳子坐下,嘴角仍旧挂着宠溺的笑。

“爹,娘,女儿只是跟自己生闷气罢了,不知爹娘这么早来找女儿,可是有事?”虽早已知道结果,但苏挽言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怎么,爹跟娘来看你不好么?你整天呆在这别院里,也不去四处走走,当心闷坏了身子。”此时说话的却是一向寡言的苏夫人,她本家姓乔,小名,紫夕。嫁入苏家以来,只生此一女,见女儿一年年长大,容貌愈发美丽,早在心里不知担心了多少个日夜。

“娘”,娇呼一声,苏挽言便把头钻进了母亲的怀里,口中咿呀道:“您素知女儿不喜热闹,怎地今日却如此开女儿玩笑。况如今女儿早已是大人了,不似那病弱之人。爹娘大可放心。”

爱抚的摸了下自己女儿乌黑的发丝,乔紫夕温言说:“瞧你这娇嗔模样,哪似长大的人,简直就一娃儿,怎不叫你爹与我担心呢。”说罢,眼中尽是不舍与疼爱。

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苏瑾一脸正色,“言儿,爹娘来确实有事跟你说。你可要有所准备。”

知道该来的终究还要来,苏挽言也不再有所希冀,“爹,你只管说好了。”

点点头,苏瑾心里甚是安慰,想着自己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眉间却惆怅不已:“你还记得去年那相士所言?”见苏挽言点头表示记得,便继续讲了下去。“昨日府了来了客人,乃是宫里掌管选秀的公公,还有负责送选的杨淮杨大人。说是皇上不知从哪里听闻苏州知府有一女,有着花容之姿,醉月之貌,特点名让你参加今年的选秀。这些还是我事后跟杨大人打听才知道的。言儿,你可有何想法,大可说与爹娘听。”

知道父亲因疼爱自己,不想自己过那朝不保夕的生活,特来争取自己的意见,可自己又怎能抗旨不尊,累得亲人受牢狱之灾,于是,肃然道:“爹,一切皆是命运,女儿不敢逆天而行。”

“罢了,罢了!”苏瑾叹息着摇了摇头,“既然你执意如此,便随我去大厅,不时便有画师前来为你画像呈于天子。”

“画像?可是担心爹爹弄虚作假,偷鸾转凤?故而送去画像以便入宫时用作对质。”理当如此,不知是何人的主意,想那皇帝乃贪图美色之人,应当没有此谋略才是。而那京城离苏州何止千里,皇上怎知我容貌,自然是有熟识之人在圣前挑唆,当是父亲在朝里得罪了人,事后我得好生提醒爹爹才是。

见苏瑾无奈的点头称是,苏挽言不疑有它,便着衣袍随苏瑾往大厅赶去。

正巧,画师已准备就座,只待主角入场。苏挽言只瞥了一眼,微一欠身便坐在事先安置好的靠椅子上,婉言道:“先生请开始吧!”

岂知那画师虽画了一辈子的画像,为帝王画了无数的秀女,却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人,手下并无动作,堪堪痴了。

观此,苏挽言并不恼怒,只是一昧的唤着“先生”。

“咳!咳!醒醒。”正当众人不知所措之时,忽闻一娇俏女生喝道,“你这老头,当的是为老不尊,让你画个像,尽看着我家小姐做什么。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拿去喂狗吃了。”

抿唇一笑,苏挽言也不出言阻止,正思索这小妮子一夜未见,这会儿又是怎么冒出来的?这丫头的性子可当真是泼辣无比。

“老朽该死,初见小姐天人之姿,一时失神,妄小姐原谅。”被小翠一通恶骂,画师不禁老脸一红,低头不敢再语。

“好了,小翠退下去,先生请开始吧。”也不思虑,苏挽言随意摆了一个姿态,风姿婉约,却丝毫不见做作。

梧桐雨,芭蕉扇,清风不识肠已断。今日醉,明日笑,浮生多梦几人还。

琴弦丝丝入扣,不时自其间流出的律动,像被注入了生命般,承载着弹奏者的欢乐与惆怅。阁楼里,隐约透出一抹淡淡的身影。落寞且忧伤。

听着琴声,小翠不自觉放柔了步伐,盘旋而上。每当有心事,小姐就会来阁楼弹琴作画。平日里,琴声总是幽幽的惹人哀怜,今日却多了一丝惆怅,一丝凄凉。不禁心生难过。小姐待人待事,总是温柔恭谨。自己身为下人,不想十年来却被小姐当成姊妹般对待,如此可人儿,却落得成为他人使唤之物,想到此处,心中信念更是坚定。

“来了却又为何不说话,当真是哑巴了?”琴声未断,苏挽言面朝窗台,似是对着空气说话。冥冥中自有人应答。

“小姐弹琴不是不许有人打扰吗?小翠哪敢违背小姐的意思。”调皮的眨眨眼,小翠打量着阁楼里的一切,跟初见时没什么两样,放的都是一些小姐平日喜欢的东西。若要说特别的,就是那个从未打开过的盒子此时却开启了一道小缝,许是小姐刚打开忘记锁了。她不知到里头放的是些什么,小姐宝贝的很,她也不敢真的去碰。

“说是如此,谁知你心里飞了天去。莫要来糊弄我。说吧,昨天一晚上跑哪鬼混去了。你要是说实话,我自不会与你计较。你若是敢骗我一字半句,明儿个我就找处人家把你给嫁了,省得整日里没个闲处,徒惹人厌。”语气里,不再是往日的温言软语,而是难得的一本正经。

一时不察,小翠差点上了当,转念一想,小姐就是一纸糊的老虎,虽是这么说,可哪次当真的。心下便一脸无赖坐在旁边矮凳上,嬉皮笑脸道:“小翠可是在做正事,哪有去厮混,小姐不要诬赖小翠哦。”

“你倒说说是去做什么好事了?”正襟危坐,苏挽言故意把“好”字说的很重,她倒要看看这小妮子怎么瞎掰。

“额,这个嘛..现在还不方便说出来,总之,过两天小姐就会知道了,小翠要为小姐准备晚膳就先走了。”

两天后不就是自己上京的日子,这丫头莫不是还惦记这离家出走的事?思及此,“噔噔噔”的下楼声便响起,苏挽言刚来得及转身,却只瞧见了小翠那匆忙逃逸的背影,直叫她哭笑不得。

起身踱到一旁四方雕刻着的镂空花纹的书桌前,苏挽言打开了那紫檀木制的盒了,眯着深邃的眼,缓缓展开手中的物事,一串玉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青翠欲滴。樱红的唇瓣微微开启,随之绽放的是一个完美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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