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说到沈浪和白星穿林探营,破解了敌人布下的疑云圈套之后遇到一只硕大无比的狸花大猫,那鬼猫乃是五色教无相鬼所驯养的一只灵物,抛开异种不说,更能施放摄魂之术,即便是个中好手也难抵挡。
与沈浪两厢一碰,令他险些便命丧尖牙利爪之下……
原本自信满满的沈浪哪里受过这样的挫折,尽管白星出言安慰但心里那股锐气却再难提起来,实在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堂堂男儿身,初次交手就败在一只畜生的手下,叫谁遇到了也难免气馁。
更可恨的是那鬼猫显然已经盯上了他们,二人在明,鬼猫在暗,此时看那周围的林深草密之处心里都难免会生出一种难言的恐惧,生怕那畜生正躲在那个角落里随时都有可能对他二人痛下狠手。所谓的疑心生暗鬼恐怕指的也就是这样了吧。
如果不能有个了结,别说是进山寻人,恐怕连那孤山的太阳都难见到……
白星心里有了主意,从营地里捡需要的物资收拾了一些带在身上,沈浪惟命是从地跟在她身后,二人负重偏又往那林深之处行去……
约莫走了个把小时,白星始终对自己的计划闭口不谈;沈浪跟在后面也没多问,两人一前一后,却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待走到一处小山包的时候,白星忽然停下脚步,掏出手表看了看时间,又确认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忽然指着旁边一处山坳对沈浪道:“咱们从这里进去。”只见那处山坳被密密匝匝的植被覆盖,当中荆棘丛生,根本就无路可走。四周林木虽然低矮,但山坳里堆积的荆棘杂草却足有半人多高。从这里岔出去不但艰苦难行,还偏离了原本直达孤山的大致方向。
沈浪年幼时跟着爷爷闯荡江湖,也同样猜不透白星的心思,放眼望去,非但看不出那山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更谈不上是什么风生水起能够克敌制胜的宝地。心里疑问虽多却还是硬着头皮,依着白星指示的方位大步行去。有时候,跟着做,比停着问,更对得起对一个人的信任,既然选择相信她便也只能相信到底了。
在那汗牛塞屋般堆积起来的荆棘和杂草之中行路简直痛苦之极,沈浪有些犯难了,这可怎么是好?
白星看着沈浪的神情,开口对他说道:“这里比较难走一些,只有辛苦你一下,用手里的柴刀劈一条路出来,我跟在你后面,可以么?”额……开山劈路进去啊?好吧……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沈浪还能不答应么?当下也不多话,抽出柴刀便是一顿猛力劈砍,虽然费力费时,但总算还是勉强能开出一条窄小的山路使二人能够继续行进,不过这样就能对付那鬼猫吗?沈浪心中还是一头雾水……
就这样,行进了不到二十分钟,沈浪早已累得是满头大汗,连身上的外套都已经快湿透了。正想脱了外套散散热,白星却赶紧止住,嫣然一笑,关心道:“山里风大,容易着凉,外套你还是穿着吧……”额……好吧,既然她这么说,不就一件外套么,热点也不妨事,不能辜负了白星一番好意。
又行进了二十多分钟,这次连外套都开始被他的体温蒸腾得散发出阵阵淡薄的白雾,实在是太热了,正想脱下外套散散风,忽又听白星关切道:“你现在脱了外套,被那山风一吹,冷热这么一激就更容易感冒了,反正也已经习惯了些,不如还是披在身上吧……”额……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是不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另有所图,总感觉话里有话,但白星偏又不肯说明白,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好吧,不脱就不脱,反正也已经有些习惯了,那干脆就穿着吧。
又走了约莫半个小时,这活实在是太累人了,沈浪的手已经被柴刀磨出了水泡,稍微一碰就觉得生疼。足踝、小腿、手臂上面更被荆棘刮出了数道血口,忍不住停下手想歇息一会儿,偏偏这个时候旁边的白星又适时地凑了过来,有些心疼地看了看沈浪的手掌,轻声道:“要不你休息一会儿,换我来吧……”额……这活又脏又累,就算男人干久了也难吃得消,更何况是一个小姑娘?看着白星那双柔嫩白皙的小手,他也不忍心把这开山劈路的苦活交给她来做。况且,一个大老爷们儿把这种活计推给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事?!强笑着回道:“不用,还是我来吧……”只得起身继续开始低头干活,进度开始变得迟缓,但一切还算是有序的正在进行着……
一路上,白星跟在沈浪身后不断指指点点,有时让他砍了左边的树枝,有时又让他劈开右边的荆棘,还有时竟让他不要破坏眼前丛生的杂草直接跨越过去……虽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什么,但沈浪却始终闭嘴忍住没有多问一句。因为他知道:没本事的男人才会不停地无谓抱怨又或是狡辩,如今这种情形苦闷是苦闷了些,但只管听着白星的安排动手干就是了……
就这样,又行进了大约四十分钟,白星忽然从后面唤住沈浪,指着旁边一处更加低矮的山谷对沈浪道:“咱们接下来往这里走……”沈浪举目侧望,心里不自觉地打了踉跄,我滴个乖乖……那岔道里的荆棘杂草不知道已经长了多少代同堂,放眼望去就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一样,所有的杂草和荆棘都混合然后杂乱无章的堆积在一处,堪比一人还要高些……这时,他手上的水泡早已磨破,而且还又重新磨出了好几个新的水泡,一条胳膊更是又酸又疼,甚至连抬起来的力气都已快没有了……无奈地在心里问了自己一万遍:她没开玩笑吧,真的要往这里走???
但看白星那副认真的样子……唉……走吧……都已经走到这了,难道半途而废?只好无奈又无力地继续挥刀向那些荆棘斩去……
两人在那山坳里七拐八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沈浪将那柴刀从左手换到右手,然后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双臂又疼又麻,都快捏不住刀柄了……再这样下去别说还要与那鬼猫对敌,到时候是不是还能提得起刀来都让人深表怀疑……
就在这稍稍停歇的档口,沈浪无意间往回望了一眼,心里顿时一惊——本以为自己回头就会看到一条蜿蜒的,但却充满自己辛勤汗水和血泪开辟出来的道路。但现在放眼望去……却只见周围杂草丛生,荆棘拦路,自己劈砍出来的那条羊肠小路只在身后不到五米的距离之内还存留着一点痕迹,但五米之外……却像是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周围的环境当中!这是怎么回事?就这一定睛愣神的功夫,又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白星也跑不见了!偌大个山谷空空荡荡,便只剩他一人独自焦虑地立在当中!
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对劲,正想大声呼喊白星的名字,恰在这时眼光一转,忽又见她不知从何处将身子一转,背对着自己出现在了眼前。兀自低头忙碌着,手里拿着一些斩落的树枝和荆棘之类,背上背着从营地里带出来的一些物资,正低着头弯着腰,很仔细地将手里的东西很慎重地插在沈浪一路劈砍开出来的路径上。那路径本来就很狭窄,只够一人勉强通行的,但见那白星身子一边缓缓后退,手中也没停着,或拨或插、或分或放,一点一点……将又将那路径在自己眼前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应该说是路径正在她手中很缓慢地又重新融入到了周围的环境之中!若不是亲眼看到这样的事,还真的难免会以为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这是干什么?”
白星闻言站直了身子,转过头来,胸有成竹地对他神秘一笑,眨眼道:“再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哦……”看吧……原来问了也是白问……自己之前闭口不言语是有多么的明智!
虽然仍不知道白星在做些什么,但依眼前的情形看来却让人觉得很玄妙,而且不得不说白星的手法也真的很见效。无形中也让沈浪对她多了几分信心,于是不再多问,手中柴刀一紧继续翻飞往前,开山劈路而行。
直到日头渐渐西行,大概已接近下午四五点的时候,白星这才停下了手里的事物,也唤住了沈浪,笑道:“没想到你这推销员开起山来还挺卖力的,进度也还挺快,辛苦了!咱们休息一会儿……”呼……这话沈浪早就想说了,只是每次停下,还没等他开口,就架不住白星一番适时的、关心的“好言相劝”……又给劝回去了……所以沿途根本就没真正的停下休息过一次。
沈浪瘫坐在一堆厚实的杂草里,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白星坐在沈浪的旁边,从兜里拿出清水和干粮递给他,笑盈盈道:“你受累了。”
这时沈浪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实在是有些太聪明、太善解人意了一些……好像只要她愿意,便永远能在别人先一步的情况下很适时地、恰当地、巧妙而又令人无法拒绝地影响到别人的思想和情绪。就好比现在,本来他还想叫两声苦的……但听了白星这话,身为一个男子汉的他却又根本不好意思张口……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穷书生遇到的美艳妖精那种人?
傻笑着接过水壶猛灌了两口,大口咬着递来的干粮,塞在嘴里不断咀嚼。说来也怪,被她这美艳的妖精这么一夸,再稍稍的那么关心一下,身上的伤痛和疲累好像便也没那么重了……这种女人,要么是聪明得出奇,要么就是真的就是妖精变的……
白星拿起水壶喝了几口,完了还不忘将它拧紧收好;嘴里叼着一块压缩饼干,不再说话,只是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云朵发起呆来……
看样子她好像在想事情……既是这样,沈浪更不好意思再问什么,免得打断她的思绪。虽然他平日并不是一个话很少的男人,但他却绝对是一个十分擅于观察别人情绪的男人。更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就应该闭嘴。
回头看着一路艰苦行进而来的山谷,沈浪似乎又有了新发现。只要留心观察,不难发现白星好像并没有遮盖住所有开辟出来的道路,荒草从中还零星的露出一些人为刀削斧砍的痕迹。在有些地方甚至还故意留下了一些他们从营地里携带出来的物品。那些枯枝初看时觉得只是很随意地插在那里,但细看又觉得无论枝条选择的形状和大小还是插入的位置……似乎都是很巧妙地在按照某种特殊的规律放下去的,而且已和周围的环境完全的配合在了一起,不走近看实在是真假难分。比如近处的一根枝条,它原本可以被随手往路径上一扔就行的,但现在却被白星很小心地放在了两片竖立的草茎之间,而且还很恰当的将来路拦住了三分之一;有的地方本来是完全裸露的泥土,现在却被白星很小心地在上面覆盖了一层枯叶,却又只是很巧妙但却很自然的只盖住了一半……
要知道,良莠不齐本才应该是自然规律,五根手指头伸出来都不会一样长短。原本自然生成的那些个荆棘杂草,被沈浪劈斩之下而形成了一条路径时已经遭到了破坏,但在白星的手里却又将他们恢复到了原本那种自然的状态,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开始沈浪以为她只是在消除二人行进的痕迹,但后来却发现事情绝不仅仅如此,白星好像还在这样一个恢复得看上去十分自然的环境中又加入了一些特别的布置……这会儿越看越觉得她的手法神妙,更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实在太不简单……
不等沈浪再多看两眼,白星却已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走吧,休息够了咱们就继续……”
沈浪这时才注意到,她的手也已被那些荆棘和草尖上的利刺锋口划开了许多处伤口,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湿透。他自己虽然在前开路很辛苦,但白星在他身后布下这么样一个庞大的阵法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心里不禁对白星又多了几分感激和认同……
但一个人的心里若是有了不明白的疑问,自然便会产生好奇的念头。之后,沈浪手里的工作虽然也一刻没停,但少不了已对白星更多了许多关注。只见她不仅仅只是将那些砍下的枯枝落叶不着痕迹地安放到一些很恰当的位置,而且每过一段距离,便会将营地里带来的那些物品也布置一些下去:有时候往这里撒上一点酒精,有时候又在草丛里悬上一个空的罐头盒子,甚至就连那只砸瘪了的铝质饭盒也被她半掩着埋在了一个拐角的位置……随着她手中的这些物品越来越少,沈浪知道,这个庞大的阵法也已将要渐渐接近尾声。越到后来,她的速度就变得越慢,有时需要思考上三五分钟才会小心翼翼地布置下一件东西。
天色已渐渐变得低沉起来,日头已将西落,黑夜即将来临。白天也许他们还能占据更多的主动,但到了夜里,当四周都完全黑透之后,那便一定是那鬼猫的主场。
白星在用完最后一件从营地里带出来的物品之后站直了身子,脸色看起来有些严肃,抬头看看天色,又回头看看身侧的山林,再举手看了看表上的指针。指着旁边一出延伸上行的低矮山坡,对沈浪道:“咱们从这里上去,从现在开始不用再劈山开路了……”不用再劈山开路……哇!这话虽然是今天最动听的一句话,但沈浪心里也知道,离与那鬼猫相遇的时候也越来越近,与敌对战,千万大意不得,大意是要吃亏的!
白星在沈浪之后爬上了山坡,似乎还是觉得哪里不够完善,又向沈浪要来那包着“化骨神针”的包袱,小心地打开。一边往高处撤退,一边在林木间将那化骨神针分别插在了泥土之中,沿途又增设了一些简易的机关陷阱,有的地方弯折起一段有弹性的树枝插在地上,有些地方又挖了一个小坑然后再在里面埋上一根毒针……
越往后走,天色越暗,到后来暗得已有些分不清方向,白星布下的各种痕迹也变得越来越密集。从简易的预警机关,到要命的毒针陷阱……能否拿下那只来无影去无踪又会摄人心魂的鬼猫,成败便在今晚一举!
等到白星将最后一根“化骨神针”装填进之前留下的针筒中后,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对沈浪笑道:“现在可以把你的外套脱下来了。”
“现在?”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沈浪还是很快地点头答应,脱下外套递过去。
白星独自往旁边一处灌木丛里走了几步,眼里似乎在不断地测算着方位和距离,然后将沈浪的外套仔细调整了一番,藏在那处灌木之中,稍作掩盖之后又走回原地。
这是要做什么?那外套今天饱饱吸收了一天汗水,那味道可大啊,闻上去都快馊了……鬼猫的嗅觉那么灵敏,这样把外套放在外面难道不会被它发现吗?
白星转头冲他嫣然一笑,神秘道:“咱们要……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沈浪实在想不明白这是要怎么个守法,虽然知道“兔”指的就是那只鬼猫,但那玩意儿都已经快成精了,真的能守到么?
白星也不多做解释,只将沈浪拉到一处雨水冲击形成的低矮土坑里站好,并吩咐他不要移动,而且要留心观察四周。她自己却跑到另外一处不起眼的灌木丛后站定,冲沈浪挥了挥手,道:“能看到我么?”这谁还能看不见?她究竟是在弄的什么玄虚……
只听白星又开口问道:“现在能看到我么?”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沈浪再一回头,心里顿时一惊!人呢?!说话之间便已失去了白星的踪影,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正想开口呼唤,忽觉背后有人往他背上轻轻一拍,浑身都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却见白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自己身后,整个过程他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变化,实在令沈浪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星抿嘴偷笑:“跟我来看看就明白了。”说罢拉起沈浪走到她刚才站立的位置,从这个方位,营地四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个浅显的土坑和之前白星埋藏在灌木丛中的衣服。白星拉着他又往后退了两步,道:“从这个位置退出去,那么从刚才土坑的位置里就会完全看不到你……”原来如此……她是利用了物体之间的错位关系很巧妙地隐藏了自己的身型,但站在这处灌木丛里,即使退后两步也依然可以透过林木依稀看清周围的环境,说来简单,但身在其中那种感觉却实在太奇妙了!白星又道:“然后我们便要跨到这上面的土丘,再横跨一步,这样就能绕到刚才那个土坑的位置。你试试看……”沈浪依言走了一遍,不消三两步便绕到了土坑后面。如果……如果那鬼猫当时正好在这土坑之中,而且背对着自己,不仅不需要看到它的双眼,而且在这个距离发动攻击的话,岂不是手到擒来?!心里顿时明白了白星这一天所布下的一切不仅仅只是从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高兴得喜笑颜开,拍手叫道:“牛!实在是太牛了……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疑惑:“我们怎么能保证那鬼猫一定会站在这土坑之中呢?”要知道,那鬼猫本就身形灵敏,而且谨慎多疑,整个山林那么大,谁敢说它一定会踏入这阵法,然后一定会落入这土坑之中呢?
白星在沿途布置了一个庞大而奇妙的阵法,这几乎已经穷尽了一切她所观察掌握到的地形利用之能,通过一路对周围自然环境的巧妙改变,然后将那些零零总总最终逐渐收拢汇聚于此,真真是投入了偌大的心力。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那鬼猫根本就没有跟来,抑或是那鬼猫中途察觉到异常而跳出了阵法之外,再或者那鬼猫虽然入了阵法却最终没有踏入眼前的土坑……这样一来,这些一切的一切努力,岂不是全然白费?如果按常人的眼光和思想来判断,沈浪觉得那鬼猫跳脱出阵法之外抑或是不会踏入这个土坑,那才应该是正常的;要那鬼猫步步都依照白星的测算和计划行动,最终落入土坑之中,概率真比中大奖还要低得多……
白星丝毫没有在意这些问题,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反而很有自信地对沈浪说道:“你放心,它要么不来,但只要是跟着咱们来的,就一定逃不开这阵法,而且最后一定会踏入你面前的这个土坑!而你要做的,就是在那一刻十分准确地出现在它身后!一击毙命!”
沈浪看着白星自信的眼睛,对她所说深信不疑,使劲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让那畜生毙命于此!”既然选择相信,那就一定得相信到底!其余那些过多的思虑哪怕存在一万种可能,也仅仅只是可能,那样只会让人更加彷徨无定,对现在情况而言非但无益,甚至有损信心!冲白星傻傻笑道:“咱们就在这里以逸待劳,守株待‘猫’!”
白星点头轻笑,将一根锄头上拆卸下来的木柄换在了柴刀下面,借此延伸沈浪的攻击距离,后又将需要注意的地方仔仔细细的又交代了一遍,让沈浪千万记住……
天空中,一轮月牙已不知在何时升到了头顶,清淡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周围的草木上,映射出一层灰白色光晕。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静静流逝……
山林里,只有一只孤独的夜枭偶尔发出几声啼鸣,除此之外四周一片沉寂,沉寂得令人感到寒冷,透心的寒冷。等待,永远是漫长的……
沈浪和白星伏在那处灌木丛里,这时她婀娜的身型已经微微弓曲起来,身上那种属于少女的淡淡体香在微风里反复撩拨在沈浪鼻端。或许是因为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沈浪心里有些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马,胡思乱想起来,渐渐甚至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在内里冲击……他赶紧提醒自己,这是不妥的,也是不对的!
正在这时,寂静的山林里忽然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声音很轻、很远……但在这样一个环境和这样一种心情下,听在耳里却又变得十分清晰……
那是一声金属擦碰响动的声音,沈浪马上想到了白星在半路埋下的铝质饭盒和插挂在草丛中的空罐头盒子,正主终于还是等来了……
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慢慢屏住呼吸,让气息一点一点缓缓在口鼻中轻微吐纳,生怕一个动作稍大便会惊动得那敏锐的鬼猫仓惶离去……
全身的肌肉早已不自觉地绷紧起来,身上几乎所有的神经和感官都已经放到了最大,而且还尽量的想要往外延伸出去,想要探寻对方的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轻微动向。
说来也怪,自从那声响过后,四周又再次陷入了沉寂,再也没有观察到任何异常的动静。沈浪自己心里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怀疑:或许刚才那声音是因为恰好又一阵清风吹动了草木,刚好触发了白星设下的预警陷阱而产生的意外?
那一刻,四周静得甚至连所有鸣虫都同时止住了声响,你只能够很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自己的心正在砰砰狂跳……
就在这时,白星轻轻拍了拍沈浪的手背,只见她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因为兴奋和激动而显得十分闪亮,然后她透过灌木丛,悄悄往一个斜坡上指了指……
借着朦胧的光线,沈浪极尽目力又仔细的分辨了一番,这才偶然发现——离他们约莫有二三十米距离的位置,一条鬼魅般的黑影正在十分缓慢而又谨慎地往前轻轻踏了一步,过了一会儿,才又十分缓慢地踏出另外一步……等了半天,正主终于登场了!沈浪心里也跟着兴奋起来!
那畜生当真是已经快成精了,虽然此时感觉不到二人正藏伏于阵眼之内,但野兽那种天生的感知能力和久经沙场积累下的经验已然令它有所警觉。从还未踏入二人视野开始就已经变得异常谨慎,每一步,从抬起到落下都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那畜生故意压低了眼眉,遮住目中本来闪烁的精光,顺着他们的气息一点一点靠近过来……
此时沈浪的心里是既恨又怕,恨的是之前双方交手落败之耻,怕的是那诡异难当的畜生突然警觉便即逃去的话可怎么办?拦是根本拦不住它,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下唯有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的保持平静,静观现场变化……
那鬼猫似乎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息哪里不太对劲,但偏偏又无法具体的探究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就在这时,只见它将身子一弓,一反之前步步为营的谨慎模样,突然高高跃起,悄无声息的落在一块空地边上。腾挪之间身形如鬼似魅,依旧敏捷得快如走电。眯着那双浑圆空灵的眼珠,嘴角上挂着一种极度别扭的邪魅笑容,静静向四周不断观望。
目测此时双方的距离最多也只有七八米左右,在这个距离发动攻击的胜算虽然不大,但也足可以杀它个措手不及。沈浪已开始有些沉不住气……旁边的白星马上便察觉到了他内心有所躁动,黑暗中忙轻轻将手搭在他小臂上,略略用力一握,提醒他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沈浪尽力压抑着内心的躁动,冲白星缓缓点了点头,努力调整着快起来的呼吸,好尽量恢复平静。
那鬼猫人立般站起了身,在原地兜兜转转走了一圈,忽然表现得警觉起来,身子跟着一低,后腿一蹬,夜色中只见一条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的黑色身影凌空一闪,已悄无声息的抽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糟!那畜生发现了异常,这是要跑?!沈浪见状,情绪越发激动,明明机会刚才已在眼前,若是让那鬼猫再度逃走隐匿起来,不单浪费了二人一天功夫不说,下次再想等到这样的机会那就更是加千难万难了……刚要暴起身型发动追击,立马便被白星重重在小臂上使劲一掐,这才顿时清醒过来,好吧……自己答应过,在这阵法之中一切全听白星的安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只得又强压着心头翻涌的血气重新伏低一些。
再过了大概五分钟,只见外面一条黑影再次闪过,重新回到他们的视线之内,不是那妖邪的鬼猫却又是谁?
沈浪在心里不住咒骂:他妈的!这畜生当真是成精了!刚才就这么一个动作差点害得自己沉不住气跳将出去,还好是白星及时将自己拉住,不然所有的努力和布置那才真是白费了!这畜生可真他妈狡猾……
只见那畜生抬起了脑袋,嘴边须触迎着微风不断张合,仿佛正在仔细地嗅着周围空气中残留的气味。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十分放松、十分悠闲,可正当沈浪正这么认为的时候,那鬼猫却蓦地突然暴起!身形猛地一涨,跳在半空之中,眼中凶光毕露,白牙利齿闪烁着森森寒光,朝灌木丛里重重扑击而下!
心里不由自主跟着一惊!这畜生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想不到却突然发动,反过来偷袭?!妈的!今天真是豁出去了!少不得也要和那畜生决一死战!
身旁的白星一直平心静气地观察着鬼猫的一举一动,待那鬼猫高高跃起时她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招,手中紧紧用力,使劲拖着沈浪的一条小臂不放,示意他不要冲动!生怕他憋不住这就冲将出去!
正这档口,那鬼猫已经快如闪电般从空中扑下!扑在了一处灌木丛中!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吼,利爪用力一分一扯,紧跟着便传来衣物破碎的声音……
原来,它竟将白星之前藏在另一个灌木丛中的那件沈浪的外套当做了二人藏身的位置,然后突然发起了突袭!原来一路上白星始终让沈浪穿着外套劳作,其实早已设想好要将那外套用作此处,这招诱敌深入实在是用得妙到巅毫!眼前这女孩的计算和预判能力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此时,双方相距已不过只有五米之遥,在这个距离之内发动进攻的话沈浪至少比刚才更要多出两成把握,但,还不到时机……现在的他对白星的钦佩实在已是根深蒂固且滔滔不绝……白星说过,这处灌木绝非下手的地方,所以现在其实时机还不到!白星握着沈浪的手臂却没有感觉到他又有冲动想要立马便现身与那鬼猫一战,不觉有些好奇,这会儿距离更近,时机也比上两次更好,但他怎么反而沉住了气?回头看见沈浪正对着自己傻笑,眼里满是赞赏的神情,顿时明白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面对那炙热的眼神反到让白星有些不好意思。
那鬼猫也绝非等闲的凡物,灌木丛里的诱饵之下虽然还布置了见血封喉的“化骨神针”,但却一丁点也没沾着它的身子。刚一扑下便立马发觉情况不对!情急之中不等四脚落实,后腿凌空借力在灌木细弱的枝条上只那么一掠一抻,身子已跟着一个转折改变了方向;紧跟着前爪在旁边的一颗粗枝上只轻轻一搭,后足蜷缩收拢跟上,从侧稍稍用力一蹬……仅仅依靠这股凭空生出来的力道便已挣脱了原本的落点,斜斜跃开一旁!单就这样的反应和这样的身手,已实在能让无数的江湖武人望之兴叹,而且自愧不如……
那鬼猫身子斜斜地又跃出三四米距离,脱离了灌木丛的范围,但恰好不偏不倚地——落入了地面上一个小小的,被山上雨水冲刷形成的土坑之中!那土坑看来平平无奇,光洁平整,大小正好能够蜷曲着容纳一人!时机!终于来了!
白星连连晃动沈浪手臂催他动手,其实不用她提醒,沈浪自己早已等不及这一刻的到来了!马上依照先前吩咐的方位,不进反退,往后斜斜横踏跨了几步,此刻只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已经开始沸腾了起来!
那鬼猫一击未中,为了躲避陷阱又仓惶逃离,这当中凭的全是胸腹之间一口气息,任凭它本是猫科动物,但此时落在土坑之中一时之间也难马上行动,非得等到胸腹之间那口气息喘匀了,才能重新恢复到活动自如的状态!若非如此,便难免会憋闷出什么毛病来!
不成想这时沈浪已无声无息来到了土坑之后,居高临下,手中加长版的柴刀紧紧握住,高高举起!他心里早就对着鬼猫厌恶以极,此时更加不会留手,翻腕一抖,刀锋笔直向下,借助全身之力朝那鬼猫后颈之中一刀劈出!
那鬼猫一口气还没喘匀,正值气力行到最末,将散未散的时候。它做梦也没想到沈浪能躲过它的耳目,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耳听柴刀破风尖锐,一道劲力劈头盖脸直直往自己全身笼罩下来!惊恐之下睁圆了一双大眼,当前情形实在已经是避无可避!
此时不论是方位还是时机,沈浪已无一不占尽上风!眼看那鬼猫瞬时之间便难逃厄运,化作刀下亡魂!
也就在这时,鬼猫正面对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生命威胁,突然不知道又从哪里生出一股怪力,拼着脏腑严重受伤的风险,急忙将全身一蜷,用力一脚猛地蹬在柴刀刀背之上!身子借力,竟从原地滴溜溜弹出了半尺!堪堪躲过要害,但紧接着一声哀嚎,那条几乎和它身子等长的尾巴却没能逃脱,硬是被沈浪手中柴刀齐根生生斩断下来!
一击得手,虽未能令鬼猫当场毙命,却已牢牢占据了上风。
心中不禁连连感叹:白星计算之准确,预判更是天下无双!竟连那畜生气力难以相继的时机和身体落下扶正的方位……全都涵盖在其阵法时机之内!
一招占先,哪里再肯轻易放过,当下牙关咬紧,手中柴刀连连催动,再次奋勇扑去!
鬼猫胸腹之中憋闷难耐,又丢了那条对于动物来说至关重要的长尾!心里虽然已经明白中了二人埋伏,本想起身仓惶逃跑,但跌跌撞撞走了两步,这才发现自己竟已丧失了大半原先那种快如走电般的平衡以及行动能力!心头又惊又怒,回头更见沈浪步步紧逼举刀杀来,顿时跟着杀心渐重!有道是困兽犹斗……这一刻,那鬼猫似已下定了决心,今天非要和他二人拼个鱼死网破!当下不再退让分毫,后腿一蹬,前爪往前一探,竟也朝沈浪迎面凌厉扑杀而来!
沈浪有了前车之鉴,不敢轻视对手,急忙展开套路,旋身翻动起刀锋虚晃一招,忽地左手一翻接过刀柄,调转了棍头重重砸在鬼猫头上,顿时便捶得它破血流几欲昏厥过去!
抛开那些诡异的邪术不谈,单就这面对面,硬碰硬的过上几招,这畜生始终不会是沈浪的敌手!
但它既杀红了眼,自然也不会轻易认栽!一人一猫,你来我往,一时间难解难分地斗作一团!
他两动作实在太快,挨得又近,白星虽然手持针筒环伺在侧,却也苦于找不到一个帮忙下手的机会。
堪堪斗了十来个回合,沈浪这边越使越觉得酣畅淋漓,仿佛那丢弃已久的身型步法渐渐已经越摸越熟,手里一柄加长版的柴刀使得风声大作,还真有点水泼不进的意思。不断催动着往那鬼猫身上连连斩杀过去!
那鬼猫内外伤势叠加本已落了下风,周旋了十来个回合下来,渐渐显现出体力不支,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看已是强弩之末,败势既定,被斩杀也只是迟早的事!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倒下去,就全凭那么一股子动物纯粹的野性强撑着而已。
两边正在酣斗,俱都杀红了眼!这时,沈浪正举刀横扫而去,但刚一定睛的功夫,忽然眼角瞥到那鬼猫的面容,只见它双腮斜斜向上吊起,一副表情诡异之极,就像是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正咧开了一张大嘴冲着沈浪阴恻恻地一笑!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更说不出的心底生寒!紧跟着鬼猫口中滴溜溜一转,忽地射出一道紫金色寒光,直扑沈浪面门!晃动得睁不开眼!沈浪心里顿时明白:好嘛!打了半天这家伙都迟迟不曾施用那摄魂邪术,原来一直留着机会在这等着自己!!!
心中一寒,就这稍微低下视线闪避那紫金色光芒的同时,在一抬头,眼前突然一懵,睁眼看去只觉一双巨大而又空灵的、透人心脾的眼睛凝练在半空正死死盯着自己!全身都有种快要被那眼睛吸入吞噬的难过感受,这回可比上次施放的摄魂术又要厉害上许多!
不等沈浪作出应对,已经身不由己全身一阵颤抖,刹那间像是有无数的电流从四肢百骸中穿流而过,所过之处立马便丧失了对自身肌肉的控制,“噗通”一声,沈浪双腿一软,已经直直跪倒在地上!
现场的形式也马上便发生了逆转,鬼猫心里早已恨透了两人,憋着一股劲非要将他们除之而后快!眼前沈浪一倒,哪里更会放过?!!!
几乎是在同时,白星想也没想便抠动了手中针筒的机簧,那“化骨神针”噌地一声激射而出,向鬼猫笔直射去!
哪知针到近处却被那鬼猫用前爪轻轻一拨,打在一边……原来那针筒内的机簧也有其寿命,金属一旦疲劳,所产生的效能自然便会减小许多,所以才会被那鬼猫轻易打落。
鬼猫本来正要对沈浪下手,又被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打断,心头怒火无处发泄,一张诡异邪笑的脸盘忽然调转,面向白星,眼中精光乍现,活脱脱一副吃人恶鬼的嘴脸!
白星目光刚一接触到那鬼猫的眼神,也立即被夺去了心神。浑身一阵颤抖,只觉一颗心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空空荡荡不住往下坠落……毫无还手之力,两腿一软,仰面摔倒在地,满头青丝披散当场……
沈浪和白星相继中了摄魂术,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心里虽然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但那才是最糟糕的,这恶毒的鬼猫不知道还有什么残酷的方法在等着他们,它就是想让他们能够清楚明白地感受到身体上传来的每一丝痛楚,这样折磨起来才会更有意思……眼前情形急转直下!不禁激得沈浪怒火中烧!偏又无从着力,只剩任人宰割干瞪眼的份!
鬼猫心里恨极了沈浪!绝不会轻易放过!当下前爪高举,那利爪如刀一般自脚掌肉垫中根根翻出,得意地一声嘶嚎,便向他双眼重重抓下!
这一下要是挨实了,那沈浪以往的绰号就真不是白叫的了,必定要真的变成一个瞎子……
白星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牙关咬碎,偏又不能动弹分毫……
利爪当前,沈浪又急又怒!心念百转千回,瞬息之间只觉一股激烈而炙热的怒气突然从胸口萌生,就像一股滚烫的热流随着筋脉迅速一路上行,心脏也同时跟着砰砰砰砰……狂跳不止……紧接着脑袋里“嗡”的一声锋鸣,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图像和声音……
蓦地里一声暴喝!仿佛半空中突然打了个震耳欲聋的霹雳……
喝声中一条人影从地面上旋身而起!
定睛一看,却是沈浪!不知怎地竟已摆脱了摄魂术的控制,翻身跃起!左边一目之中一点精光乍现,在黑夜中看来就像是点燃了一颗正在潜燃流动的明珠一般,还有点点淡蓝色的光晕自那目中像薄雾一般往外扩散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将那鬼猫也惊得呆住!这莫不是假鬼撞见了鬼么?!
顿时恼羞成怒,一股纯粹的、野性的肃杀之意兜在眼底越发浓重起来!呲起牙重重一声低吼,重又打起十二分精神,拼尽了全身修为——咕咚一下,自口中翻出一团紫金色的光雾,横在门齿之间,睛眉倒吊,活脱脱便像是索命的厉鬼!双瞳之中精光暴起,一瞬间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那股强大的精神控制力所牵动,重重的顿了一顿,那种纯粹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这畜生实已赌上了毕生修为,将所有的资本全都孤注一掷,尽数压在了这一招之中!
沈浪左眼之中精光潜行不息,相比之下反而内敛许暗淡许多。但他的整个人似也像是失去了理智,面对鬼猫的致命一击竟然不闪不避!唇齿之间似有隆隆雷鸣暗涌,突然也张大了口,冲那鬼猫又是一声霹雳般的暴喝,双目偾张,一点精光也跟着爆射而出!
两边似乎都使上了某种令人无法描述、无法捕捉也无法说明的神秘精神控制力,且全都属于那种原始的、纯粹的精神力量!两两顿时便猛烈碰撞在一起!原本应皆无形无质的东西在这一刻却变得有形有质了一般,周围的整个空间都跟着碾压碰撞在一块,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烈风破空之声!接着又在耳鼓里无声地“嘭”一下爆发开来!那一秒,白星只感觉天旋地转,身体承受了某种难以抵抗的强烈冲击,险些在震荡中失去意识……
鬼猫的摄魂术瞬间被回弹反噬而来,身子犹如一片凋零的落叶被远远抛起,复又重重落下,一条命立马便去了十之八九,苟延残喘眼看已是绝难熬过今夜……
赢了?!还是输了?!现在什么情况?!白星心里七上八下,根本摸不着头脑……
困兽犹斗……那鬼猫跟随在无相鬼身边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遇过敌手,如今这口恶气令它便是死了也难瞑目!
沈浪,它已完全无力拿下……但,瘫在不远处这个多事的女人,害自己踏入这万劫不复的阵法之中的女人,难道它还不能拉来垫背么?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拼尽了生命中最后一点气力又再次跃起,不管不顾,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朝白星的咽喉拼命袭来!
沈浪头脑昏沉得几乎一片空白,但在那一刻,他却发觉了鬼猫的意图。他不能!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做出这样的事来!凭借那点仅存的意识,挑起了柴刀在手!双脚后跟猛一顿地,顿时只觉一股力量自从地起,瞬时传至腰腿之间,跟着往前一递,犹如一阵疾风般旋转横扫而过整个后背,然后迅速转到肩头,接着一路往前递在臂腕之上,仓促间往前一抖一送,那力道竟不失分毫地顺着木柄往前直直透去,刀锋劲风大作,激荡得柴刀嗡嗡作响,急速的抖动声就像将要连四周的空气都一起划破一般!从后往前,重重斩击在鬼猫脊梁之上——鬼猫的身体一瞬间就像被一柄无形的却又锋利无比的利刃斩中,整个身子从中间整齐的分成了两片!齐齐摔向两边!
短短的瞬间,沈浪身上连续发生了两次惊人的变化,每一次都让人无从解释,每一次都让人感到无比震惊!他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与此同时,沈浪这边却并不好受,心中那口气力将将松懈,顿觉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已没有,眼前一黑,便像一捆柴火一样直直栽倒下去……
白星“呀”的一声,也挣脱摄魂术的控制,慌乱中连滚带趴紧赶两步,眼中泪水已止不住潸然落下;待见倒在地上的沈浪嘴角挂着祥和的笑容,露在外面的一个拳头紧握成拳,失去意识之前拇指还不忘高高竖起时……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整个打斗现场早已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凌乱的土石和飞溅的鲜血,而沈浪正倒在其中已然昏厥过去。
白星俯下身子前前后后为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心里后怕,用手再次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和脉搏,确定身体并无大碍,不过因为承受不住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负荷所以才会陷入晕厥,才总算真的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倒坐在地,看看不远处那鬼猫被齐整地分成两片的烂肉,骨头上露出的刀口竟然平滑如镜,这绝不是凭借一把普通的破柴刀便能做到的。会不会和他眼中的淡蓝色光晕有关呢?忍不住轻轻拨开沈浪的左眼睑查看了一番,却见那淡蓝色的光晕早已退去,现在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好奇之下又再拿起那柄破柴刀仔细检查了一番,那只不过是一把普通农家使用的黑铁钝头柴刀而已,刀背厚重刃口粗钝,连锋利都谈不上,更不可能是什么神兵利刃……刚要撒手,木柄突然传来碎裂之声“咔嚓”一下竟应手而断,显然再也承受不住柴刀的重量。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才会在一瞬间将那坚硬的木柄也一并碾压得如此酥脆易断!
脑海中将所有类似的文献记载又反复回忆了一遍,依然完全找不到任何头绪。眼前的沈浪就像是一个藏匿了太多秘密的大宝库,今天表现出来的种种情形都让人惊讶之余却无从捕捉其根源。
回想起沈浪曾经和自己说过的童年时的那番奇遇,他眼中那点淡蓝色精光莫不真的是一点真龙气息,这么多年了还一直残留在他的体内,而今被那鬼猫的摄魂术一再反复牵引,危急时刻终于爆发了出来……是了,那鬼猫的摄魂术凭借的似乎是一种纯粹的、野性的、肃杀的精神力在催动它。但若是论精神力的纯粹,这世上还有什么其他物种的精神力能纯过真龙?!正所谓龙不见万物,其视野当中便只能看到那万物纯粹的灵魂,所以才不见万物之外貌。任何生于这个世间的凡物都不可能做到,都需要拥有一个实质的血肉载体,而那真龙依托于魂,目视之下更单单直指万物心魂!鬼猫虽强,遇到了那点残存的真龙气息,两厢一比,谁高谁低实在是有云泥之别。只是让白星想不到的是沈浪竟没有骗她,难道这世上竟真的有龙存在?龙气……今天若不是亲眼见到,便是说一千道一万也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但如果选择相信,也便同时推翻了很多人们对现有这个世界的固有认知,实在让人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这样一个答案。
但沈浪为了救她,在情急之中施展出来的那无可匹敌的一刀又似乎与那真龙气息无关。不过白星很快也想明白了,她曾见过沈浪的同伴哑毛在众人面前施展过一套平平无奇的拳脚功夫,在旁人看来平平无奇的拳脚,在白星眼中看来却有些特殊,特殊在他那劲力的运用和达到的效果上。她曾经还在内心里大胆地推测过——那就是江湖中销声匿迹已久的“崩拳秘技”!如果沈浪和哑毛之间不仅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还可能是同门学艺的师兄弟的话。刚才神来之笔的那一刀便也稍微能作出解释了。崩拳秘技,近百年来江湖中最擅长此法的便只有那一人,这人和墨者行会的关系本来极大,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几十年前此人却突然失踪。所以接下来这数十年中,崩拳秘技本已完全从人们的视线中淡了出去……
想那崩拳秘技易懂难精,自古以来,但凡是学会这法门的人,不论正邪善恶,无一不在日后声名大噪。通常学武之人,只要能摸着当中的一点皮毛便已足够受用无穷,甚至一步登堂入室。那哑毛的崩拳似乎只能施展在拳脚之间,而几十年前失踪的那位前辈听说能将那秘技运遍全身,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施用自如,这其中的高下自然不用急着去比较。但想来想去,好像自这种秘技流传以来……便没听说谁能将这它借由器物而又透射施用于外的,如果单从这一点上来说,沈浪的手段相比他的朋友哑毛和那位失踪的前辈来讲,究竟是高还是低呢?这恐怕也没人能说得清楚……
要说这白星也当真是冰雪聪明,十分厉害得紧,仅仅在这稍作休整的空档之间在脑海中略一分析,竟然便将沈浪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秘密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其思维之缜密,逻辑之清晰,在同辈之中实在也已是出类拔萃!中间这些个来龙去脉和运用的道理,恐怕连沈浪本人都说不了那么清楚。
正思揣间,无意瞥见那鬼猫的尸首已经开始氧化发黑,经山风这么一吹,更显得干瘪丑陋。但也正因为这种干瘪的现象,那喉头鼓鼓囊囊凸起了一块看上去却更加显眼了些。
白星好奇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它喉头的筋肉,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见它喉头一侧似乎比正常的猫科动物多长出来一个暗黑色的筋膜,当中包裹一物,斜斜挂在喉头的一侧。大着胆子稍稍用力一挤,黑暗中一道紫金色的异光一闪而逝,随着逐渐暗淡了下来的精光,眼见滴溜溜滚出一颗硬币大小的黑紫色珠子,光洁圆润,落在地上还在不住乱转。白星小心的将它拿在手里,不禁疑惑……这是什么?
听说有些动物经过修炼,年久日深之后便会在体内形成内丹,而且往往会借着月圆之时吞吐内丹,在那一吐一纳之中感应天地灵气,并将灵气尽数吸附于内丹之中……
莫非,这就是那鬼猫的内丹?!看来那鬼猫真的已经快成精了,竟然连内丹这种东西都让它修炼出来!
任何动物的内丹其价值自然都相当不菲,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这东西放在身边又能有何用途,思量再三,到不如先收起来吧……于是打开自己的军用背包,将那紫黑色的珠子小心地包好放了进去。却不知,正是她这份“先收起来”的用心,竟在将来拯救了沈浪的生命……
长夜漫漫,沈浪兀自昏迷不醒,白星找来那件被鬼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外套替他轻轻披在身上,又在旁边拢了一些落叶枯枝垫在身旁,靠着他的后背静静坐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像是藏不住那许多过往的心事,抿嘴对自己笑了笑,相信明天一切都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