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拱手让位
夜凉如水。
赵无定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雕梁画栋的天花板，根本毫无睡意，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白天秦霜讲述的陈年往事，仿佛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一般。他不觉间手按到胸前那块红色灼痕之上，长长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娘，为什么你要对无定隐瞒这些事情的真相呢？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无定更不应该逃避……”
忽地又想到，如果不是那一次被迫下山抢劫，便不会遇上白妃蓉，更不会牵扯出剿寨的惨剧，自然也就没有这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一想到白妃蓉，赵无定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震动，不禁在心中叹道：她是我的妹妹！？
许许多多的疑问纠缠着赵无定，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越想心越乱，越乱心越烦。
直到后来，赵无定几乎是扯住了自己的头发，拿脑袋在床板上“碰”“碰”地嗑撞着，这是以前赵无定心烦意乱时候的一个习惯，以前睡的是硬木板，撞起来头会疼，一疼起来他便不觉得心烦了，但现在睡的是柔软的大床，撞上去声音都不响，更别说会疼了，或许，即使现在撞的还是木板床，估计赵无定也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此刻的身体，早已经变得极为强悍，平常时候的嗑嗑碰碰已经不能令他有丝毫疼痛了。
赵无定心中烦闷到了极点，忽地翻身坐起，再一次运转《千日养生经》的禅定之法，意守灵台，片刻之后，便再次归于平静，意识遁入了那片洁净无瑕的灵台水域之中。
那道灵觉之光自空无一物的天际投下，依旧照射在水中那蜷缩的灵魂身上。
赵无定的意识体潜入水中，这一次，他刻意离开这个灵魂一大段的距离，他并不是要探查这灵魂的奥秘，只是想安静地面对着他，就仿佛是自己面对自己一般。
灵台水域之中闭目抱膝安睡的灵魂，显出安逸的情绪，一片宁静，赵无定的意识体感受着这片宁静的天地，目视着眼前赤.裸裸的灵魂如同婴儿一般纯净无邪的脸庞，渐渐地似乎忘却了一切的不快，过去的悲惨遭遇，孤独、不安也都渐渐地遗忘，仿佛与这纯净的灵魂融为一体——不，这灵魂原本便是他的灵魂，这就是他的本性。
赵无定从禅定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目光灼灼，闪烁着一种坚定的光芒，而后走下柔软的大床，来到窗边，遥望着一轮淡淡的月痕悬挂天际，像是在对自己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人说话：“人定天定，无所谓定。爹取的这个名字，就是要我顺其自然，娘也说，只要好好活着就够了，既然他们说我是白无定，我便是白无定吧……”
赵无定做了一个决定，此刻的他根本想象不到，他日后的命运，也因为这个决定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
白家连绵的建筑之中，一座宏伟的大殿耸立在一片高地之上，有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这就是白家长老阁，比之白家家主更有气势，更是远离白家成群的建筑。
长老阁后面是一条通往天山的小径，绵延而上，看不到尽头，此刻淡淡月光照耀之下，只看得到巍峨的天山如同一只远古巨兽蹲伏玄龙大陆极北之地，藏匿于黑暗之中，择人而噬。
“没想到白丰宇竟然愿意将白家家主之位拱手相让，实在大出意料，大哥、二哥，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长老阁大殿之中，三位长老正在商议着白天发生的事，三长老颇有些意外地说道。
“事情自然不是表面那般简单，”二长老猜测道，“白家当年虽然势大，却也不过一个大氏族，纵使在白丰年的领导之下，也只是参合军权，而如今到了白丰宇手上，却更是蒸蒸日上，甚至参合到政权之中，不可否认，这白丰宇的确有些手段，只是当年白丰宇在白家三十二代祖宗灵前立下誓言，若是寻回白丰年之子，便会将家主之位双手奉还，如今无定孩儿已经回归，白丰宇自然应当把家主之位拱手相让，只是……”
“只是他如今军政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岂会甘心将多年辛苦经营得来的累累硕果拱手让人！”大长老端坐太师椅之中，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目光之中透射着一种仿佛看透了世间万物一切奸虞狡诈的光芒。
“大哥的意思是？”三长老自然也明白其中厉害，遂向大长老征询道。
“今天老夫一提起当年立誓之事，不想那白丰宇当场爽快答应将家主之位拱手相让，虽然其心未必诚恳，却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满，只怕他阳奉阳违，今日答应退位让贤，明日却暗中施以毒手，不得不防！”大长老目光如炬，掷地有声地说道。
“大哥英明！”三长老当即面有喜色，道：“无定孩儿资质惊人，小小年纪已然臻至武魂境界，而且修为更是远超常人，假以时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甚至比白丰年白丰宇兄弟二人更出类拔萃，若扶植他成为白家家主，却也是我白家莫大的福份啊！”
“所以，我们更得小心行事。”二长老在一旁接着说道：“白丰宇表面上大仁大义，事实上却是一个气量狭隘的小人，我担心，正如大哥所言，暗中会对无定孩儿不利。”
“二位贤弟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计较。”大长老道：“既然白丰宇答应了退位让贤，便是承认了无定的身份。但是以无定现在的修为，若是公然宣布接替白家家主一位，只怕会有很多人不服，至少那三千门客便是领头之兵，虽然你我并不惧三千门客的威胁，但贸然易主，也会造成大唐王朝时局动荡，其余三大氏族必定群起攻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老夫决定，暂时先不公开宣布易主之事，为今之计，便是让无定孩儿尽早修炼白家祖传绝学，待他修炼有成，实力达到武圣境界，再正式接任白家家主一位，到时以无定的实力再加上你我三人威压，相信大唐王朝，莫有不服者！”
“大哥真是想得周到！”
“如此甚好！只是白家绝学精深奥妙，纵使当年白丰年天资卓绝，也须十年方能掌握其中精髓，无定虽然惊才绝艳，也至少需要七八年时间，这段时间拖得长久，只怕那白丰宇会寻找机会对无定不利。”
“既然如此，便将无定接来长老阁，由我兄弟三人日夜守护，如此一来，便是给他白丰宇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伤害不到无定一根毫毛！”大长老掷地有声地说道。
“明天便由我去将无定接过来，对那白丰宇，倒无须隐瞒，直接告诉他无定会闭关修炼，断了他暗中谋害之心！”三长老道。
“嗯，如此便妥当了。只是还有一事……”大长老忽地又沉吟道。
“大哥，还有何事？”二长老追问道。
“那鹤白上仙死于非命，蓉儿被下了镇脉天锁，倒也是个麻烦！”大长老眉头微微一皱道。
“蓉儿也是天资卓绝之人，未及成年便已经达到先天境界，如今经脉被封，修为大退，纵使打通经脉解开天锁，只怕也弥补不了损失的修为，甚至有可能导致武魂溃散！阳亥，阳戌，你二人负责收集所需药材，待太长老出关，他老人家自会助蓉儿解开镇脉天锁！”大长老吩咐道。
“只是太长老闭关已有多年，不知何时才会出关？”二长老疑惑道。
“太长老闭关参悟无上天道至今也有将近五年，却不知何时才能出关啊！”三长老也是感叹道。
“凡人修炼天道本就是逆天之举，你我兄弟三人困在武圣大成境界也有二十余年，如若不是修炼了太长老传承下来的《波若心经》，早便年迈体衰，行将就木了！”大长老不无感慨地说道：“即使是太长老，修炼《波若心经》多年也只是延长些许寿命，若不能真正参悟天道，成就上仙之体，只怕也是命不久矣……”
“太长老已多年没有音讯，会不会已经……”三长老突然疑惑道，话至半途立刻顿住，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
“天道茫茫，又岂是你我所能揣度！”大长老深邃的目光透过天花上一个开口，望向更为深邃的夜空，纵使他一身修为已经达到武圣大成境界，眼利如鹰，能够看穿重重黑暗，却仍然看不透隐藏在重重黑暗之后的茫茫天道。
天道为何？
“人定天定，无所谓定……”
此刻，在白家偏院之中的赵无定也正极目观望深邃的夜空，口中喃喃地念叨着这句话。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山贼赵无定了，虽然此刻的他并不知道白丰宇已经拱手让出了家主之位，从今以后他便是白家的继承人，应该被称为“白无定”。而他未来的命运，也正转向一个充满变数、不可预测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