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赵朔和仆人车架正等着赵盾和提弥明出来,却见到灵辄背着赵盾匆匆逃出,方才知道出了事。灵辄将赵盾放下,赵朔赶紧接过,将父亲扶上车。
坐在车上,赵盾心中稍定,对赵朔道:“若无此人相救,为父几乎不能与你相见。如今已不能再回相府,我们还是去秦国避祸吧。”
赵朔向灵辄躬身一拜,道:“多谢壮士救我父亲,如今晋国已不能存身,壮士就和我父子一道去秦国,如何?”
灵辄道:“我自有去处,且先替你们引开追兵。”
赵盾感其救命之恩,问道:“请问壮士家居何处,他日也好报答。”灵辄向宫内望了望,催促道:“追兵渐近,不容多言,相国赶快离开。”
赵朔见事情紧急,跳上车,命仆人驾车匆匆逃出城去。
灵辄见赵盾车行渐远,看看甲士就要追到,脱下身上铠甲,扔在地上,只觉得身上更加轻快,片刻间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一众甲士愣在那里,不知该去追哪个才好。
而灵辄全身而逃,不知所踪。
灵辄此人,知恩图报,犯险救了赵盾,也是一个义士!
赵盾与赵朔出城驾车,疾行数十里,正遇到赵盾的堂弟赵穿带手下打猎归来。
赵穿见赵盾和赵朔神色慌乱,问道:“兄长何事如此惊慌?”赵盾就将宫中之事告诉了赵穿。赵穿怒道:“昏主无道,竟欲加害贤相,只怕晋国将要亡在此昏主手中!”
赵盾沉声道:“不可胡言,主公乃是受了屠岸贾的挑唆,为人臣者,怎么能说这样大逆的话来?如今我要逃往秦国,你回去之后也小心些吧!”
赵穿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在此处不远的首阳山有一住处,我命下人带兄长先去那里住几日。待我回去劝劝主公,好歹主公的姐姐嫁我为妻,说不定能给我几分薄面,等主公消了气,我再命人通知兄长回去,如何?”
赵穿自幼跟随赵盾之父赵衰,赵盾和他感情向来深厚,且自己也实不愿流亡在他国,于是点头答应了。
但随即想起,赵穿这个人胆大且不知轻重,怕他闯出什么祸事来,于是嘱咐道:“你这番回去,万不可弄些聪明,自作主张,连累于我,一切要谨慎小心为上,知道吗?”赵穿满口允诺而去。
赵盾叹了口气,和赵朔到首阳山安顿。
赵穿回城,入宫去见灵公,侍卫说灵公到桃园游玩去了。赵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命仆人将自己绑缚,驾车来到桃园,入见灵公。
灵公正与屠岸贾饮酒作乐,开心得不亦乐乎,却见赵穿绑着进来,跪在地上。灵公不解,问道:“赵穿,你这是怎么了?”
赵穿道:“相国得罪主公,都是臣之罪,怪臣没有劝诫相国,如今臣的兄长已逃,请主公将臣全家关入牢中治罪!”
灵公听了,马上命人解开赵穿身上的绑缚,说道:“这是什么话?难道要寡人将自己的姐姐也关进牢中么?赵盾欺侮寡人多年,寡人才想治他的罪,与你有何干系?快快起来,陪寡人饮酒。”
赵穿拜谢灵公,与灵公、屠岸贾饮至深夜。
竖日,又至桃园拜见灵公,与灵公一起观看歌舞赏乐。正当灵公高兴之时,赵穿趁机道:“当年先君文公在时,六十多岁,身边还姬妾成群。而如今主公正值青春年少,何不在民间广选貌美女子,让她们进宫陪伴主公,岂不美哉!”
灵公大喜道:“寡人早就有此心思,相国如果像你这般忠心,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但不知道这件事要谁去办才好?”
赵穿道:“当然非屠大夫莫属!似屠大夫这等人才,才能为主公尽心竭力!”
屠岸贾最是喜欢帮灵公搞这些勾当,也没丝毫怀疑,一力承担下来。
支开了屠岸贾,赵穿每日跟在灵公身边,将灵公身边的侍卫都换上了自己的人。没过几天,赵穿就把灵公杀死在桃园。赵穿一边让侍卫守桃园,一边派人去接赵盾回来。
赵盾在首阳山,日日等候讯息,突然听闻赵穿杀了晋灵公,吓了一跳,赶紧带着赵朔回朝,带领群臣来到桃园。见到了灵公尸身,赵盾伏在灵公身上大哭,群臣们在那里窃窃私语,唯有赵穿躲在群臣之后,不敢上前。
处理完灵公的殡葬事宜,赵盾和群臣开始商议立国君的事,因灵公并无子嗣,最后决定拥立晋文公之子——公子黑臀为晋国国君,也就是晋成公。
赵盾怕群臣中有人追究赵穿的事情,就派赵穿去迎接成公。成公接位后,果然免了赵穿的罪,仍用赵盾为相。
屠岸贾正在民间广选美人,听说灵公被杀,知道是赵穿干的,连忙跑了回来。却见到赵盾一家被成公所倚重,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赵穿听说屠岸贾回来了,就去相府见赵盾,道:“屠岸贾这个奸佞小人,灵公就是听了他的唆摆,今日若不杀此人,以后终是个祸患。”
赵盾听了,怒道:“你杀死灵公,大臣们不治你的罪也就罢了,你却想要杀大臣,天下焉有是理?”赵穿碰了一鼻子灰,赶紧告辞离开了。
屠岸贾听说此事,于是在朝中谨小慎微,处处收敛。心中虽然恨极了赵氏一门,但因得不到成公宠信,只得暗暗忍耐。
一日下朝,赵盾遇到史官董狐,就向董狐借书简一观,看到上面‘赵盾弑君’四个字,不由得大惊失色道:“太史怎么这样写,灵公被弑之时,我已出逃在首阳山避祸,对此毫不知情,这不是诬陷与我么?”
董狐正色答道:“相国出逃,却还在晋国,回朝之后,又不率领群臣诛杀弑君逆贼。况且,赵穿是你堂弟,如今你对他处处袒护,此事若非你主谋,何人相信?”
一番话说的赵盾哑口无言,心知自己徇了私情,只好搪塞了几句,就匆匆告辞。回到相府,赵盾越想越不是滋味,也明白董狐史官之责,现如今自己已百口莫辩,唯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