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当中,一个少年长身而立,表情忽而沉吟,忽而雀跃,竟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情窦初开,少年慕艾的情形,在他身上表现的如此鲜活。
前世今生,张玉钧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身前的画纸也如他复杂的情绪一般,被揉搓了好几团,丢到了房中角落。每一幅画他都想尽可能的画的完美,只是越是如此想,越是迟迟下不了笔,脑海中,六年前初见时的她和如今的她在不停徘徊、交换。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他想画出春天里埋住的嫩芽,夏天里埋住的青藤,秋天里埋住的果实,冬天里埋住的落英。他想画出那唯一埋不住的,那颗依然悸动的心,唯独锁不住的,那种执着思念的情。他想画出情窦初开的那年那月,来不及道出的爱慕,像风走了九万里,不问归期。
渐渐的,张玉钧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只有他手中的笔随着怦怦跳动的心脏,毫无意识的述说着心绪,脑海中浓郁的紫色雾气也随之翻腾不休,涨缩之间,变得越来越凝实。空越极境的功法自然而然的运转起来,开篇中的文字一遍一遍反复在记忆深处闪现,“绝处逢生是为极,阴阳流转是为空··········”无意识中,他竟然触摸到了精神力突破的瓶颈,两世为人从未感受过爱情的甜蜜的他,情绪在波折起伏中,终于叩开了空越极境第二层的关门。
他畅快的挥动着手中的画笔,一把栩栩如生的唐刀跃然纸上,一如他脑海中已经成为固态的精神力量一般,少了几分凌厉,几分呆板,多了几分灵动,几分鲜活,就像是赋予了生命一般,生机感砰然而出。
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由头顶传到了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啸。睁开双眼,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整个世界也似乎变得更加真实了起来,院子中蚂蚁抖动的触角、微风吹过野草发出的呜咽、树叶飘荡而落的轨迹、笔尖落到画纸上产生的挤压都一一映入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第二层------神识凝形境界了”张玉钧喃喃自语道。
看着画纸上那缩小版的“小黑”,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眼神说不出的喜欢。
第二日待众人都离开住所往擂台区域而去之后,张玉钧就捧着包装精美的一个长盒,奔向了叶姑娘的阁楼。
接待他的还是昨日那个小荷宫女,只是今日看见他之后少了几分警惕,没费什么口舌,张玉钧就随着她塌门而入,厅堂中,叶婉琪换了一身白色衣衫,飘飘然不似人间之人。见张玉钧如约而来,笑盈盈的招呼着他坐下。
“张公子还真是灵思泉涌呢,只一日功夫便就得了佳作,小女子还真是三生有幸”一进门,叶婉琪就一个高帽子扣到了张玉钧头上,让本来信心十足的张玉钧也变得有些忐忑了起来。
他一边将手中的礼盒推到了叶婉琪身边,一边轻声说到:“还请姑娘品鉴”
“那我就不客气啦”叶婉琪一点也不像一般深闺小姐那样扭捏,大大方方的接过了礼盒打了开来,展开画纸,一把黑色的小刀仿佛要跳出来一般,让她当场惊呼出声。
“公子这是什么画法??画作看起来竟是如此真实,仿若是实物摆放到了纸张之上,真是神乎奇迹!”
张玉钧看着她惊讶的神情,忍不住也有了一丝洋洋自得之感。解释着说到:“这种画法叫做素描,意旨在于利用光影的变化,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描绘素材,从而达到不用颜料却能将画作表现得立体的效果,叶姑娘如果有兴趣的话,在下很荣幸将这种画法教授给你”
“真的吗?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了!”叶婉琪看着画纸上栩栩如生的唐刀,惊讶的张大了嘴,“张公子年纪轻轻却能在绘画一道上拥有如此之高的成就,开创出一门新的画法已经可以成为一代宗师了,说一声技近乎道都不为过,能够收到公子如此佳作,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呢?”
看着叶婉琪的眼神从平淡渐渐的带上了一丝丝崇拜,张玉钧咧着嘴就像是一个呆头鹅一般傻笑着,只顾着说“不敢当,不敢当”。竟不知约个时间继续探讨,活脱脱的一个小白无疑了。
瞧见他拘谨的样子叶婉琪也是莞尔一笑,开着玩笑道:“张公子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呢,我还从未听闻过有男子会画一把刀送给女子的,你就不担心我会不喜欢吗?”
“这幅画全是我有感而作,重在意不在形的”张玉钧听她如此一说,忙略带辩解的意味解释到:“而且我观姑娘也是与众不同的,我的家乡流传过一句话,叫做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叶姑娘认为对吗?”
“哦?那张公子认为我是前者还是后者呢??”叶婉琪打趣着说到。
“二者兼有,二者兼有,嘿嘿!叶姑娘给我的印象就像下面我送的诗一样,希望姑娘看后能够告知芳名,否则故人相见却不得全名岂不是笑话了”
叶婉琪听他如此一说才注意到画卷还未完全打开,抿了抿嘴之后便从谏如流,继续将画作往下展开,首先呈入眼帘的便是《洛神赋》三个大字,运笔灵动,笔迹瘦劲,尤可见风姿绰约处,十分有辨识度。只观这三个字,她就是眼前一亮。
“这是为我作的??”叶婉琪脸色微红的向张玉钧问道,说着便将诗作小声的涌读了出来:“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读完整首诗之后,叶婉琪在张玉钧期盼的眼神中,嘴角儿弯的像恬静的月。也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有些慌乱的卷起了画卷提起裙摆直奔向了后院闺房之中,只给张玉钧留下了一个清丽的背影和一句“我叫叶婉琪”的临别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