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楚夕舞深深鄙视这个人的时候,台上一阵丝竹脆响,薄纱轻扬,台下的吵闹停顿了一秒,就又立刻沸腾起来了,刚刚还是绅士风范的各位,立马变了脸。
出来的却是一中年妇女,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但是那娴静的姿态,淡然而从容,显然是这里的妈妈。
台下一阵不满声,那妈妈听见这一阵唏嘘声,莞尔的笑了笑,“各位爷别急,这可是我们风雨姑娘回来的第一次表演,总得让人家装扮一下啊。”巧笑倩兮,轻而易举的就平息这阵骚动。
可是台下一帮人专门过来看风雨的,着急也纯属正常,好像一些人还是远道而来,楚夕舞抬起头,倒要看看这风雨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惹得无数男儿竞折腰。
“自从风雨姑娘进了三王府,本大爷就再也没见过她,这次好容易放人出来,如何也得看个够。”一声略带粗犷的声音传来,一个男子直接跳起,毫无形象可言。
“风雨、风雨……”在众人的附和声中,整齐的呐喊声震破屋顶,似乎是有人在指挥般,竟然会有如此默契,楚夕舞浅笑,果然美女的力量大,喊叫声盖过了台上妈妈的说话声,也只好无奈的摇头。
“那么就有请风雨姑娘。”妈妈退下台来,丝竹声逐渐变得空灵而舒缓,在那一片薄纱里,缓缓走出一位妙龄女子,面纱半掩,只是那一双明眸,如夜空中的星星闪闪发亮。
“风雨来迟,各位见谅。”柔柔的声音没有做作,却别有一番风味,仿佛专是为了勾取他人魂魄而生。
“怎么回事儿,风雨姑娘为什么还戴着面纱,不待见我们啊?”一片惊艳寂静后,就有人开始发泄不满。
“原来风雨姑娘可是从不迟到,今日怎么,难不成是入了三王府,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平民了?”刻薄的字眼,阴冷的声音。楚夕舞翘起嘴角,这些人分明就是刁难,倒想看看这当红头牌如何处理。
“风雨来迟,自是该罚,老规矩自罚一杯。”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早有人端着酒杯立于一旁,捏紧酒杯,轻挑面纱露出红唇,一饮而尽。
“哎哎哎,一杯怎么够,三杯三杯。”某些人得寸进尺。
风雨好像很高兴,应允点头,又倒上两杯酒,都是滴酒不剩,可见青楼女子大都善饮。
只是坐在远处的楚夕舞,好似只是一个陌生的看客,所以她轻而易举的发现,今天的风雨并不高兴,相反还很悲伤,虽然从来没见过风雨,但是嘴角的那抹凉薄,却是微笑所遮盖不了的。
楚夕舞侧过头,原来场上并不止自己一人是看客,刚刚的男子并没有看着台上,只是低头饮酒,一杯又一杯,仿佛想把自己灌醉,楚夕舞扬起头,笑容明媚,刚刚还紧盯着台上,如今佳人以现,却又只知道喝闷酒,有猫腻最后总结出三个字。
“见兄台面对如此佳人,也能不动心,在下佩服,不如交个朋友。”楚夕舞厚着脸皮坐到了他对面,在楚府呆着快发霉了,所以只能自己找乐趣,要是以前打死她都不会这么无聊。
男子不说话,依然是静静的喝酒,把她当空气,身后的夏荷、冰莲,都有些许的尴尬,坐的好好的,跑去骚扰别人干什么。
“在下希辰,希望的希,时辰的辰。”楚夕舞也不管他什么态度,自顾自的介绍,只是名字是她胡诌的,顺便抢过男子手中的酒壶,拿着另一个杯子倒满,尽自碰着男子的酒杯,仰头豪气万千的一饮而尽。
身后的夏荷、冰莲直接石化,此刻的楚夕舞英俊出尘,完全没有女子的扭捏,仿佛生来就是霸气的男子。
对面的男子抬起头,才看清他有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仿佛可以一直柔到心底,男子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伸手抢回酒壶。
“启轩,开启的启,轩昂的轩。”淡淡的声音,即使没有心情,也依然透着一股温暖。
“好。”楚夕舞正要深挖下去的时候,四周忽然一阵叫好声。
只见风雨坐于台前,一张古琴悠然躺在面前,素手微抬轻轻拨动,琴音清脆,却夹杂着一丝悲凉,眼眸低垂看不见表情,只是上下翻转的指尖,飞舞如云。
面色沉静,并不为这些叫好声而感到高兴,仿佛这琴,并不是为在场的人儿弹,只为自己而奏,高亢的时候犹如百鸟啼鸣,低潮的地方犹如少女呜咽,高低起伏,韵味悠远。
就连古琴考过十级的楚夕舞,也得承认风雨的琴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将心境完全融入其中,仿佛是缠绵的倾诉。
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刚刚的曲子中,久久不能回神。风雨起身柔柔下拜。
“风雨姑娘,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总得让我们见见你的面容吧。”有些无理地要求。
风雨略一沉思,却透过众人,看到了那一抹淡黄的身影,只是低头喝酒,并没有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心里一紧。
“风雨回来岂有让各位失望而归的道理,只要各位描述一下我,令我满意的就可以看见真容。”嘴角甜甜的笑,心里却微微的涩。
“风雨姑娘当真,只要我们中有谁描述的,符合姑娘的心意,姑娘就给他看真容?”似乎比自己当了爹还兴奋。
“嗯。”轻到可以忽略的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眼眸里却是达不到眼底的笑。
“各位,既然风雨姑娘已经这么说了,那各位就在纸上写下就可以了。”后台的妈妈即使上台,只有她知道风雨有多苦,既然不可能得到,又何必苦苦折磨自己。
笔是上好的青木笔,墨水还散发这清浅的幽香,对面的男子对着宣纸发呆,似乎不知该如何下笔,最终眉头紧皱,提起笔大手一挥,一蹴而就。
楚夕舞见状,也提起笔挥挥而就,嘴角一抹微笑,却是说不出的悲凉,同为女人,所以有些痛,只一眼就可以明白。
小厮很快就下来收走,风雨也不躲藏,就直接在台上一一翻看,表情淡淡,那些钦慕的语句,似乎都不能打动她,只是准备翻动的手停住了,眼眸定格在那墨迹未干的宣纸上,仅仅四个字,却已经心灰意冷。
咫尺、天涯。
眼圈不由得微红,这就是你对我们之间的描述,熟悉的笔迹,即使没有落款,我也一眼看穿,只是短短的四个字,就已经葬送了我对你所有的情分,果然,卖笑女子最廉价的就是——感情。
嘴角轻抬,真是很好的结局。随手扔于一边,有些模糊的视线,透过泪光却看见改变她一生的语句。
转轴拨弦,弹琴也弹心。
倚门卖笑,谋生亦谋爱。
“滴答”,泪水终于还是滑落,沾染着面上的轻纱,仿佛一根针刺进最里面,连呼吸都会疼的无以复加。落款,希辰。
台下喧嚣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那个平时进退适宜的女子,一下子涌出的泪水,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台上的女子,却忽然低低的笑开了,明媚而妖娆,仿佛刚刚只是恍然一梦而已。
“这句话最合风雨的心意,就请希辰公子上台。”轻轻的话语,宛如一泓清泉,却是建立在众人的叹惋声中。
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大方的向着台上而去,脸上是平淡无波的笑,只是在抬头的瞬间,看见一张带有玩味的笑的脸,心里一紧,怎么忘了正事,麻烦又要来了,还是低调点好。
风雨有些意外,能想出如此绝句的,必定是个历经世事的人,不一定要白发苍苍,但是他也太小了,绝不像是有如此心得的人。
“风雨姑娘?”有些低沉的嗓音,淡淡的提醒。
风雨回过神,淡淡的笑了笑,抬起手,却并不再看楚夕舞,而是又望向后方。
楚夕舞笑了笑,她记得那个位置,就是刚刚自己来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坐了一个人。
可惜启轩并没有抬头,风雨的眼眸一下子失去了光彩,曾经,你揭开我的面纱,温柔的对我说,这个世间再不会有第二个男子,能够看我的脸。我也一直坚信,我的美丽只为你而生,可是如今,原来只剩下了咫尺、天涯……
下面的声音还是如此嘈杂,那个女子无光的眼眸,却一下子闪过一丝决绝,抓住面纱的边缘,给谁看不一样,反正已经没有人会在乎了。
就要拽下面纱,却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是眼前浅笑的少年,眸里的戏谑,却仿佛可以洞穿一切。
“姑娘这又是何必呢?”轻声慢语,楚夕舞抬起头,看见轩辕慕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风雨挑起眉,难道给看真容不够,还要动手?有些恼怒的甩开手臂上冰冷的触感。
“公子自重。”四个字淡薄如初。
“呵呵”楚夕舞轻笑出声,“这句话,姑娘应该是说给自己听的吧。”有些明媚的笑容,却是极其刻薄的内容。
台下一片嘲笑声,即使当红头牌又如何,不过是个卖笑的,一个只是供人摆弄的玩具而已。
只是,楚夕舞没有看见,启轩握紧的双手,还有楼上轩辕慕辰绝对妖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