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居民躲在残墙下瑟瑟发抖,不时被火球和落雷炸飞的碎石崩起来,从断墙上面带着呼啸声飞过,“砰”的一声砸在不远处,吓得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叫。
这群人从落日城被攻击开始就没有往外逃,对于他们来说,逃与不逃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们不但是最低等的贫民,而且是贫民中最没有前途和希望的一群人。在所有的城堡居民中,通常都是按照能力高低来定位一个人是否有权利享受到更好的待遇,从城主开始,然后是府僚、侍卫长,接下来是侍卫及城主府内的其他人员,再下来才是城内的商人、手工业者,而在这些人之下,是数量最多也是一个城内占绝大多数的贫民,这些贫民很多是矿工,还有一部分是耕者,而在贫民之下,还有极小一部分人,是最最低下的,最最贫困的,最最卑贱如同蝼蚁的人,这种人被称为沙民。
沙民是一个很形象的称呼,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沙泥。只有沙泥吃无可吃,只能等着别人来吃,或者自己吃自己。反正沙民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可有可无,所以就可以随意践踏,面对一个沙民,就连挖矿的贫民也能直起腰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
他们没有力气,没有超能力,没有技术,没有知识,纯粹的为生而生,为死而死。沙民其实就是被淘汰下来的各种人,包括失去了各种能力的人,比如天生就有残疾的小孩,失去了能力的老人,被斩去四肢的罪人......这些人失去了唯一赖以谋生的技能和能力之后,就被淘汰下来,就像那些富商所做的比喻一样:大浪淘沙,总有人要被淘下来,被淘下来了,不是沙是什么?
而这一群躲在残壁断垣下的沙民却不像其他沙民,确切的说他们是一个整体,是一个家族,这在沙民中也是很少见的。因为这个家族的人天生目盲,而且毫无能力,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更学习不到什么知识,导致这个家族沦落到了最悲惨的境地。曹辉就是这个家族的家长,他带着整个家族逃过了无数次死亡的噩运,从黑暗降临的那一天开始,整个家族所有人都聚拢在一起,用绳子一个个绑在一起,像一串扎起来的螃蟹,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向着未知的方向、未知的世界走去。
很幸运,他们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灾难,直到落日城建城,就在落日城里驻扎下来,不是他们不想再走,而是因为唯一一个能对未来方向做出判断的家长-----曹辉,在逃难的过程中冻坏了双腿,再也无法向前走了。对于一个失明的人来说,又失去了双脚,打击可想而知,但曹辉仍然保持着乐观的情绪,并一次又一次的鼓励受到欺压和侮辱的族人,千万不要放弃希望,不管在喧闹的都市还是荒凉的世界,千万不要放弃希望。他常常笑呵呵的对族人说:“我虽然看不到也不能走,但我仍然能够感到这个世界的美好,有风吹,有雨打,还有你们陪在身边,我们可以一起听这个世界心跳的声音,然后等待希望的到来。”
虽然有曹辉的鼓励,但仍然有大批的族人在那段岁月中死去,他们本身就看不到东西,又没有力气去挖矿来换取,全靠曹辉的一个又一个准确的预见才艰难的维持到现在,原来的几百族人到现在就只剩下十几个了。这一次落日城遭到攻击,曹辉果断地把大家聚拢到一起,摸索着来到一个相对坚固的屋子中躲避,结果没到一个小时,屋顶就被掀翻了,半面墙被撞塌了,剩下曹氏家族的十几个人在断墙下瑟瑟发抖。
对于正常人来说,要逃出去尚且不容易,那么十几个失明的人想要在火球和落雷密集的攻击下逃出城去,根本就办不到,所以曹辉把仅剩的十几个族人聚在一起,躲在这片废墟之中,心中默默地祈祷灾难快一些过去。
曹笑是曹氏家族中最后的一个男孩,或者说,现在的曹氏家族早已经不能称为家族了,曹笑是在黑暗岁月中诞生的,今年只有十五岁,此刻他心中并不如何害怕,对于他来说,能平安的成长到十五岁,差不多是一个奇迹了。
他用手轻轻触摸着身旁的石头,感受着石头凹凸不平的表面,听着震耳的轰鸣声,心中涌起一阵轻松的解脱感。
“在这种巨大的灾难面前,连家长也不能想出什么办法,那么我们也该在这里终结了吧?”他心中想着,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这一刻他真的很轻松,很惬意。可以和尊敬的家长死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
不必再去忍受那些唾弃和欺侮,也不必把那个已经不存在的沉甸甸的家族放在自己肩上,一切都过去了,充满了苦难的人生、黑暗的世界,无论光明有没有到来,对于曹笑来说,光明永远不会到来的,永远不会,自己的眼前永远都是一片黑暗,命运啊,如此的坎坷,如此的不公,既然没有反抗的能力,那么结束它总可以吧?
不需要再有人去为家族而努力了,不需要再忍辱负重,把重振家族的希望摆在那个永远不可触及的遥远之处,就让这一切都随风而去吧,随着这场灾难化为尘土吧,或者凝成一块石头,沉入地底,让曾经的荣耀和血泪,变成石块上的一道道凿痕。
该结束了!家族中的每个人生下来都无法触及光明,这是一个灾难,比落日城更重、更痛的灾难,它是如此长久而深刻的跟随着你的一生,由此而来的痛苦和折磨虽不猛烈,但却恒久,让家族延续下去是不是一种罪?
曹笑手指狠狠抠在石头上,连指甲被磨破流出血来都没感觉到,此刻他感觉到痛苦和快意的双重感觉,交织得如此紧密而又泾渭分明。是的,就在这场灾难中,家长终于无可奈何的开始祈祷,他走不动了,族人也走不出这个正在崩塌中的城市。这样不是最好的结局吗?男人没有死在屈辱中,女人也没有死在奸淫中。
忽然,一股强大的气流猛地将这十几个人向后拖去,连四周的石块都纷纷向一个方向滚动。曹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紧紧的抓着身后的墙壁,耳旁忽然传来家长曹辉的大喊:“趴下!都趴下!”
曹笑不由自主的照着家长的话去做了,俯身趴在墙根处,一动也不敢动。
“你是哪个?”一只手摸着曹笑的脸,这是家长的声音。
“我是曹笑。”
原来家长一直就在自己的身旁,曹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无论命运是多么的冷酷无情,无论世界是多么的卑鄙不堪,但家里却永远是最最温暖的地方,家人永远是最值得依赖和呵护的人。曹笑伸出手紧紧攥着那只温暖的手,家长的手很暖,曹笑露出一丝笑容。
身旁不时有石块滚过的声音,空中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嘶鸣声和惊叫,接着就是“扑通扑通”的声音,曹笑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仿佛也跟着那密集的“扑通”声越跳越快,头脑中传来一阵阵眩晕。
在远离落日城几公里外的一个小丘上,青衣少年和康瑜并肩而立,望着从天空中不断跌落的逆风骑,少年哈哈大笑,扬起手中的手杖指着远处的天空道:“看来逆风骑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了,哈哈哈,这下未央要气疯了。”
飞兽和兽身上的骑士纷纷从空中跌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黑线,那是大熊座阵法附加的伤害效果。大熊座法阵,也就是青衣少年-----角翼,用他手中那根手杖所画出来的阵法,以小丘做为阵法的阵眼,启动了北斗第七颗星的星辰之力-----第七天冲,名魒,字破军。
破军星动,直接降星辰之力于空中的飞兽和骑士身上,破去所有力量,于是逆风骑再也无力在空中飞翔,纷纷向城中坠落。
康瑜笑道:“殿下这一招果然厉害,只怕未央知道后,还以为是北斗九棋做的手脚呢。”
角翼笑了笑,道:“未央肯定会以为是流冥暗中调控,以平衡双方实力,但夜烛一定能发现我这个阵法两处无法掩盖的破绽。”他用手杖在地上画了一条线,道:“一个是在落日城中央形成的吸力,这是真正的大熊座阵法所没有的,一个是飞兽和骑士被附加了飞灰的效果,夜烛如果看到他们尸体的残骸,就一定能推断出这个阵法不是流冥所为。”
康瑜道:“那需不需要我善后处理?”他试探着问道。
角翼摇了摇头:“我们的目的就是刺激未央,至于是谁做的就无所谓了,本来我们就是对头,做与不做都是对头。”
康瑜点点头。
角翼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啊,奇十三这次一定非常沮丧,看来我还要给他点信心才行。”
(接了个电话,结果就晚了,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