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把手心的汗在身上擦了又擦,小心翼翼的向统领府走去。他手中端着一个铜盘,上面是烤熟的飞獠肉。他现在还能清晰的记得聂文把这只飞獠送给他的情景,也能记得聂文站在罗马城门前击出惊天动地的一斧。可是现在他要做的是把这盘烤好的飞獠肉送给聂文,那个曾经替罗马城抵挡过飞獠的人,而这盘肉中被下了一种药,一种他见都没见过的药。
虽然他没读过书,连字都不认得,可是他知道药是什么东西。药是有毒的,无论什么药都有毒,虽然那个神秘的人一再保证这药绝对不会毒死聂文,但托尼仍然感到无比的恐惧,仿佛端在手里的不是肉,而是一把利刃,一个能割掉头颅的利器,只要自己往聂文面前一站,聂文就会......托尼不敢再想下去了,一滴滴的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令他觉得眼睛无比难受,可是又不敢去擦,生怕被人看出来自己的紧张。
虽然罗马城不大,可是每次站在自己的小房前望着统领府,托尼都觉得那个庞大的建筑离自己很远,但今天,漫长的一段路不知不觉就走完了,托尼甚至还没准备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说,统领府古香古色的飞檐已经在望。
脚下青石铺成的道路一直向里边延伸,托尼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进去,一定会被识破的,聂文就会一拳打掉铜盘,然后像杀那些飞獠一样,用那把巨大的斧头把自己砍死。托尼的汗更多了,两条腿开始轻微的颤抖,他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托尼的呼吸声已经带出了点哭腔,一张古铜色的脸也因内心的挣扎而变得扭曲-----无论如何也要送进去!托尼!!难道你想耕一辈子田吗?难道不想拥有超能力吗?只要把这盘肉送进去,你就会成为一个老爷,可以不用饿着肚子刨地,可以不用再听书记官的呵斥和刁难,托尼!托尼!!他在心中用力的给自己打气,可是一双腿打颤越来越厉害,连手中的铜盘也哆嗦起来。
他正在想着,忽然一抬头,看到何先生一身青衣站在统领府的门口,吓得两腿一软,就要跌倒在地上。
“何.....何.....”他想问候一声,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何先生仍然不时的咳嗽两声,但气色却好了许多,抬着头在那里望风景,仿佛根本没看到托尼这个人。
“一定是那个神秘人安排好了吧?”托尼安慰自己一句,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惊慌,抖着腿从何先生身边走过,径直向敞开的统领府中走去。长长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托尼颤抖着嘴唇念叨:“十七...十七...”,那个神秘人告诉过他,聂文的房间是靠左边数第十七个门。
聂文此刻正坐在房间中整理自己的衣物,本来昨天就要离开,却被何先生劝阻说,休息一天再走也不迟,虽然攻城的飞獠差不多都被杀死了,但城里人心惊惶,如果聂文在这里多住一天,城内就稳定一天。何先生苦苦相劝,聂文也不好坚辞,只好又住了一天。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进。”聂文答道,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门被推开了,一个双腿打颤的平民端着一个铜盘站在门口。
聂文不由觉得好笑,本来他以为是何先生又来劝自己,这次他打定主意要离开了,其实在飞獠攻城的那天夜里,自己出的力并不算多,如果不是全城军民的同心协力,现在的罗马城早已经城破人亡了。战胜飞獠靠的不仅是个人的勇敢,更需要支持和配合。
所以当聂文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平民时,心中暗想,这一定又是何先生派来挽留自己的。他冲托尼招了招手,“进来吧,不用客气。”
托尼吞了口唾沫,牙齿“嗒嗒嗒”的打战,颤抖着说道:“老.....老.....老爷......我.....我.....我.....”
聂文看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叫我聂文好了,我不是什么老爷,你不用紧张。”
“是!....聂....聂文.....老爷.....”托尼双腿抖得更厉害了,他走进屋中,把铜盘放在桌上,道:“这.....这.....这只飞獠.....”他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并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聂文,而是怕聂文忽然拿起斧头砍死自己。
“咦?”聂文觉得眼前这个平民很眼熟,望着托尼古铜色的脸,粗粗的眉毛和一双大眼,忽然想了起来:“噢!我想起来了,你叫托尼!”
算上这一次,聂文一共见过他三次了,第一次是聂文刚到罗马城的时候,在城郊的田地里遇到了托尼,还送给他一只飞獠,第二次是飞獠攻城的第二天清晨,托尼满身是血的攥着一柄铜制锄头,倚在城墙边沉沉睡去,这一次是第三次。可是三次给聂文的感觉都不相同。第一次托尼给聂文的感觉是一个朴实憨厚的贫民,第二次给聂文的感觉是一个勇猛无畏的战士,而这一次,却变成了胆小如鼠的家伙。
想到这里,聂文呵呵笑道:“你紧张什么?多谢你给我送来了早餐啊,正好饿着肚子呢。”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桌前,用手撕下了一块飞獠肉放在嘴里大嚼了起来,“唔,很香!来,你也吃啊。”
托尼见聂文吃了一块肉,一颗心也不知是悲是喜的感觉,忽然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做一个人上人了,又忽然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但他是万万不会去吃那盘肉的,打死他他也不会吃。肉里有药,是药就有毒,毒死了这个老爷,自己就可以做老爷了吗?托尼乱七八糟的想着。
聂文一边吃一边歪头看着托尼,其实托尼还是个年轻人,只是因为长期饥饿和营养不良,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几分,似乎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你多大了?”聂文问道,他很想知道托尼的真实年龄。
托尼猛地“啊”了一声,呆呆的望着聂文,显然没有听清聂文问他的话。
“我是问你多大了。”聂文笑着说道。
托尼道:“二十.....五......”
“什么?”聂文没有听清。
托尼的声音更低:“二十五......”
聂文好容易才听清,心里不由得感慨,二十五岁,看起来竟然像三十岁的样子,如果只看他那双生满了老茧的手,你绝不会猜到他只有二十五岁,记得自己在喜玛拉雅的时候常常翻看一些书籍,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许多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还没有承受生活的压力,那个时代被老师称为天堂时代,虽然活在那个时代的人或许不觉得是天堂,可是与现在的托尼对比,却的的确确算是天堂了。
“你怎么不吃呢?”聂文见托尼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随口问道。
“哦,我....我不饿!”托尼摆了摆手,不敢看聂文的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为什么他吃了肉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会死吗?会不会突然死去?托尼此时觉得聂文还是死了的好,只要他死了,就不会用斧头砍自己了,可是万一他不死,只要觉出肉里的毒药,说不定一拳就把自己打成肉饼。
聂文也没在意,也许是托尼不够大方吧,或者他真的已经吃过了。心中正如此想着,忽然觉得头脑中一阵阵眩晕,一种极度模糊的感觉向自己袭来,聂文的身躯不由得晃了晃,没有嚼完的一块肉从嘴里掉了出来。
“怎么......回事?”聂文想极力制止住自己的眩晕,伸手去扶一旁的桌子,却不料摸了个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难道......”聂文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耳中除了轰鸣听不到任何声音,一阵阵困意袭上来,便不由自主的想要睡去。
“不!......我不能睡......”聂文重复着提醒自己,可是越是提醒就越是想要睡,“......难道......是肉的问题?”这个想法一划过脑海,困意立刻消散了许多,聂文此时顾不得其它,调动体内的冥想之力便向头部冲去。
看着聂文倒地,托尼一颗心总算落下了些,可是他还有些不放心,此时聂文正在地上挣扎着,虽然闭着眼睛,动作也不大,但显然还没有完全“中毒”,托尼狠了狠心,一眼望见摆在墙角的巨斧。
“不如砍死他!”托尼对自己说道。可是,真的要砍死他吗?那个神秘人可没说要杀了他,虽然在托尼的眼中看来,此时的聂文和死了也没有多少区别。托尼壮着胆子向巨斧走去,蓝幽幽的巨斧泛着金泽特有的光泽,触手可及,托尼咬了咬牙,伸手便向巨斧摸去。
一阵阵冥想之力向头部冲去,头痛欲裂,聂文心中仍保留着一丝清醒的意识,深知此刻就算是再痛也要忍住,否则一旦睡去,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醒来,此时的聂文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巨浪之力汹涌澎湃,似乎把整个头都撑大了一圈,聂文只觉一阵阵的心悸,头部的血管一蹦一蹦跳得厉害。
当托尼的手就快要摸到巨斧上的时候,一只乌鸦扇动着翅膀从门外疾飞了进来,一口就啄在了托尼的头上,托尼痛得大喊了一声,缩回手捂住了脑袋。
乌鸦凌空一旋,黑色的羽毛纷纷脱落,化成一缕缕黑烟,在这个斗室中萦绕,随之,一个面目俊朗的年轻人出现在黑烟之中。
“你想干什么?”冷冷的声音问道。
托尼惊恐的望着这个年轻人,他认得,正是让他下“药”的那个神秘人,他本来就害怕得厉害,被神秘人一问,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只让你送肉,没让你杀他!”神秘人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