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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衡附体的那只秃顶乌鸦飞走了,其它十几只乌鸦也都跟着散去,它们去了云巫台,七衡将在那里向流冥禀告探听到的事情。雨仍然淅淅沥沥的下着,天地间灰蒙蒙的仿佛笼罩了一层水雾薄纱,石柱上只剩下九玄一只乌鸦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雨幕中,好像它与石柱已经结成了一个整体。
离石柱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向这边走来,风雨中道路泥泞,那个人影走得异常艰难,九玄远远的就看到向这边走来,可是半个小时过去,那个人影居然还没有走到石柱旁。
此刻的雨已经不如开始时急了,但却更加绵密,从空中落下的雨点打在泥水中,荡出一圈圈细微的涟渏,“扑通”一声,那个人脚下一滑,栽倒在泥水中,溅得一身都是泥浆。此时九玄才看清,原来这人是一个侏儒。只是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泥浆,看不清模样。
这个侏儒正是戚辰,一万飞獠尽数覆灭于罗马城下,如今一个飞獠都没剩下,只余他孤身一人,这一仗他败得不甘心,却无话可说。没有任何花巧,这一仗纯粹是硬啃,飞獠没有装甲、没有武器,更不用提攻城器械了,靠的完全是食肉动物凶猛的天性和强健的肢体去搏杀,多了戚辰的指挥,也不过是目的性更强,配合更紧密而已。
连落日城-----大陆七城中建设最早、最坚固的城都被飞獠攻下来了,罗马城为什么攻不下来?戚辰不是不明白。进攻落日城时正值城内叛乱,城门大开,根本无人看守,数万飞獠一拥而入,说到底,落日城不是飞獠攻陷的,而是被人类自己攻陷的。
可是戚辰不服气,罗马城不是落日城,凭一万飞獠完全能够攻下来,虽然损失一定惨重,但换来的是一座城池,一个客席长老的身份。可是这一切现在都与他无关了,客席长老、罗马城,还有他本来拥有的一万飞獠,都与他无关了,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漫无目地的向前走着。
回去能做什么呢?自从黑暗被破除以后,飞獠、长尾兽受到深蓝的强力狙击,自从上次损失了三个小组长及控制的三万飞獠,西铎殿下已经震怒异常,责令所有驭兽组驻守落日城附近,轻易不许出来。可是这次自己出来了,而且带着一万飞獠出来的,结果栽倒在这个才建起不久的小城上,全军覆没!如果现在自己回去的话,不但讨不到好,而且还要受到责罚。
戚辰一边跌跌撞撞的走着,一边冷笑。他现在已经不是一只蜗虫了,不必躲在温泉底的石缝中沉睡度日。只要自己拥有这副身体,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戚辰已经死了,跟一万飞獠一同埋葬在了罗马城下,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侏儒,一个平民。不错!何必回去忍受责罚呢?一个战死的戚辰至少还能让他们时时想起,但一个苟活的戚辰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容忍。所以他决定让戚辰这个名字死去,跟着一万飞獠死去。活下来的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侏儒,一个叫迪肯的家伙。
透过雨幕,戚辰看到那根巨大的石柱矗立在前方不远处,他决定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只要有商队路过,自己就能搭得上话,对于人类的一切戚辰都十分了解,或者说,每一个占据了人类身体的蜗虫都十分了解,因为在占据身体的过程中,蜗虫吸收了那些人的记忆,只要戚辰自己不说,就没有人能看破他的蜗虫身份。
衣服已经湿透了,劣质羌麻纺织成的哗仑布简直就像帆布一样厚重,穿在身上像是罩了个铁壳子,如果像现在一样沾满了泥浆,被雨水浸透,足足有四十多斤重,显得格外笨重,以致于他每走几步,就要摔倒在地。
“哈哈哈....”戚辰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死啦!全死啦!哈哈哈...”
九玄鄙夷的望着石柱下狂笑的这个侏儒,不屑的呱呱叫了两声。戚辰此时只想着从此隐姓埋名,逃避责罚,浑没注意到石柱上的乌鸦有些不正常,毕竟没有哪只乌鸦傻到不避雨水,一直立在石柱上不动。一只秃顶乌鸦飞了过来,落在九玄的身旁,正是七衡。
“七衡,回来了?”九玄道。
秃顶乌鸦看了看红眼乌鸦,悄声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石柱下面那个是什么人?小心我们的谈话被他听到。”
九玄笑道:“那只不过是个疯子,不用在意,就算他不疯,听到他的耳里,也不过是一阵乌鸦的呱噪。”
七衡默然不语。
九玄斜了七衡一眼,道:“怎么?信不过我?”
七衡道:“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觉得......”他顿了顿:“还是小心些为好。”说着向九玄使了个眼色。
九玄会意,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大不了我们把他杀了就是,正好今天的午餐还没有着落呢。虽然这个侏儒肉不多,但一顿总够了。”
按理说九玄与七衡的交流方式在普通人耳中是听不出什么的,远远听来与乌鸦的叫声毫无区别,只有离得特别近,或者一些耳力特别好的人才能够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七衡的确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现在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太多了,不得不小心从事。
但七衡的小心落在九玄的眼里反而成了多疑,九玄不屑于辩驳,也懒得辩驳,毕竟自己的出身本就惹人怀疑-----曾经是未央手下第一勇战的玄血,如今北斗九棋中九玄,要说不惹人怀疑是不可能的,九玄也习惯了,只要打败了未央,把他从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拉下来,一切付出一切牺牲都值得,他要让未央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绝望。想到这里,九玄狠狠地盯了石柱下的侏儒一眼。
其实七衡和九玄的这番对话戚辰听了个一字不漏,他没有别的本事,就是精神力无比强大,通过精神力的扩展,能够将耳目的灵敏性提高成百上千倍,不然如何控制上万的飞獠?可是他虽然听到了,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这两只诡异的乌鸦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想来也绝对不是善类,听到两只乌鸦商量着要把自己当午餐,戚辰就感到一阵绝望。
难道自己真的是祸不单行吗?刚刚损失了一万飞獠,客席长老的宝座也失之交臂,现在就连隐姓埋名也能碰到诡异的乌鸦,还要把自己当成午餐,想到这时,戚辰不由得懊悔自己不该如此冲动的单身上路,或者,就算回去领受责罚,也比丢了小命强啊。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戚辰心里害怕得很,又不敢流露出害怕的神情,连起身走开都没有勇气,谁知道头顶石柱上的那两只怪物会不会突然扑过来。他这边心里害怕,耳中还是清晰地听到两只乌鸦在那里商量着:“矮子跑不快,再加上刚刚下过雨,地上泥泞得很,是现在就吃了他呢?还是等一会再吃了他呢?”
戚辰勉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幅平静的神色靠在石柱上,嘴里却在发苦,一双手颤个不停。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在九玄和七衡的眼里。九玄向七衡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绝不会插手,任由七衡处置,以免惹上嫌疑。
七衡自然心领神会,也不多说,拍拍翅膀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一头向石柱下的戚辰扎了下去。
对于北斗九棋来说,他们的战斗力在如今的大陆上也算数一数二了,除了对弈双方的棋魂,很难找到对手,这个石柱下的侏儒明显不是什么棋魂,所以七衡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北斗九棋的战技各不相同,除了八明和九玄之外,各有一套适合自身的战技,加上七衡本身就自傲非常,对付眼前这个侏儒,甚至不需要认真。
戚辰蓦地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飞速迫近,情急之下哪里还敢装模作样?双手拇指一顶两侧太阳穴,一股极其强大的精神力猛地爆发出来,此时戚辰已经做了拼命的打算,几乎把所有的精神力全都使了出来。七衡正向下俯冲,被精神力猛地一击,呼吸顿感一窒。
七衡大怒,一个小小的侏儒居然在这里装神弄鬼,而且自己还差点着了道,怒火一起,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股星力从双翅上凝聚起来,“居然敢跟我动手,不知死活!”戚辰一击之下居然得手,顺势就要控制被精神力冲击的七衡,在他的眼里,七衡也不过是一只诡异的乌鸦,如果他知道北斗九棋的身份,就是打死他也不敢试图控制七衡。
一股带着闪烁斑斓的星力向戚辰横扫而去,戚辰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星力透体而入,瘦小的身体被抛飞起来,又落在泥泞的地上,连翻了十几个跟头。
九玄连忙阻止道:“七衡!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