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在石尖上慢慢的凝聚,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水珠,细微的灰尘在这滴小小水珠中旋转翻腾,倏然滴下。水宁霍然睁开眼睛,脸色变得有如死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体中抽离了出去,体内变得空荡荡的,但同时也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的感觉。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开始过三关,因为这时才是他自己的实力,是他真正的实力,丝毫不借助他人。
在穹顶,只要提到决策师,就没有一个人不怕,甚至说到水宁的时候,都要布下静音结界,以防被水宁听到。可是在这个水宁一手创造出来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吗?所以常常看到那结深蓝一边郑重其事的布下一层又一层的静音结界,一边说着各种或隐讳或暗示的话,却不知他们的神情、话语无一遗漏的传到了水宁的脑海中。这个时候,水宁就是穹顶理所当然的神祗,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然而,当“他”一旦离开水宁的身体,像现在这样的时候,水宁就如同从万丈高空中跌落,由一个神还原为了人,听不到其他人的话,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在这种时候是水宁最痛苦的时候,他无法忍受那种倒退回凡俗的感觉,虽然他明知道那些能力从来就不属于他,可是一旦拥有之后,却再也不想失去。为此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更别提过三关了。
“他”曾经为此事训斥过水宁,“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样子,那么就永远也别想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你静不下心,就永远也过不了三关。你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闭关是为了什么呢?”
水宁很羞愧,在其他人面前,他是骄傲的,是奇才中的奇才,然而在“他”的面前,水宁则是谦卑的,根本不敢有丝毫违拗,因为“他”已经强大到不可想像的地步了,已经可堪称之为神了。事实上水宁也是一直把“他”当作一尊神一样的虔诚供奉,只要能拥有像他一样的力量,水宁愿意付出一切。然而“他”什么也不需要,财宝、美女、权势一个都不需要,凡俗中的东西一样都不需要。这一点水宁可以理解,毕竟做为一个神,还需要什么财宝美女吗?可是水宁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还要关心这些俗世中的事情,关心深蓝勉强还可以理解,毕竟深蓝现在还主宰着整个大陆的命运,可是去关心一个名不见经传小人物的死活,水宁就无法理解了。
聂文,这个名字已经是第三次听到了。一次是“他”无意中提到聂文被上万的飞獠围攻,一次是要求水宁立即解除追杀聂文的命令,这一次是第三次。水宁渐渐有些明白了,也许这个叫做聂文的人跟自己一样,即将被选中,或者,那个聂文已经被选中。所以“他”才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聂文,才一次次亲自去救那个聂文的性命。
滴水声不断的传来,在石洞中显得格外清晰,水宁缓缓闭上双眼,双手拇指扣在中指上,双手一内一外,结成一个相扣的环形。这一次无论如何,必须要闯过三关,哪怕因此功力全费,也必须要闯过去,因为只有闯过三关,才能真正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只有闯过三关,才能成为唯一被选中的人。他可以容忍自己十几年毫无寸进,却不能容忍别人跟他争夺被选中的资格,既要证明给自己看,也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水宁-----依然是那个奇才中的奇才,世间的唯一,没有人能超越。
-----------------------------------------------------------------------------------
“轰”的一声,十几只飞獠还没来得及惨叫,就已经在巨浪之力的沛然攻击下化为空中飞溅的肉泥。聂文全神贯注的挥动着巨斧,旋身,挥斧,踏步,每一斧都贯注了十足的巨浪之力,此时他的巨斧已经不必舞得像个风车一般,自从能够随心所欲的使用巨浪之力后,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也越来越慢,但威力却不止一倍的往上猛增,四周密密麻麻的飞獠根本无法靠近,他甚至还有余暇替城墙上的守卫挡下几波攻击。
何先生虽然觉得聂文身手不错,却也没指望他真的能出力守城,毕竟对于罗马城来说,聂文只是一个过客而已,所以当何先生看到聂文出现在城门外时,稍稍怔了一下,随即就觉得可惜,他觉得聂文有些托大了,要知道这一次飞獠的数量惊人,城门必然是紧闭的,如果他一旦体力衰竭,再想进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没有人会为他把城门打开。何先生甚至已经可以预见到聂文活活累死在城下的情景了。
但当飞獠真的冲过来,聂文巨斧挥起的时候,何先生立刻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活活累死在城下不太可能,也许他会有余力跳回城来。当聂文一斧挥出第二次抡起巨斧时,何先生再度推翻之前的想法-----聂文肯定会有余力跳进城来。他已经来不及看聂文的第三斧,匆忙的指挥守城兵卫抵挡向城墙上冲来的飞獠。
罗马城的统领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脾气也十分火爆,看到聂文站在城门外奋勇斩杀飞獠,忍不住大喝一声:“好样的!”说着就要抡起长刀,冲到城门外和聂文并肩作战,何先生一把拉住他:“孤狼!你疯了吗?咳咳咳......”他不住的咳嗽,“别忘了你是统领!!”何先生忍住咳嗽,大声吼道。
孤狼无可奈何,恨恨的空挥了一下长刀,眼睛却还望着在城外斩杀飞獠的聂文。虽然何先生来到罗马城不长的时间,但他却很敬重这位不停咳嗽的何先生,坞堡与城堡不同,坞堡是封闭的,人们在昏暗的地穴中苟活,没有什么要求,也不需要什么安排。而城堡却是开放的,做为一个城堡的统领,自然不能像坞堡时一样,要安排的事情也渐渐多了起来,城内居民的用度、城库里货物的交换、留存,城内居民的工作安排、要颁布的命令......虽然只有军政和民政两个方面,但细分下来的事情就太多了,孤狼根本处理不好,幸亏何先生的到来,罗马城的一切才开始变得井井有条,所以孤狼对何先生是怀着感激和敬意的。现在何先生要求他不能出城作战,他也只好算了。
聂文今天的状况不知为何好得出奇,巨浪之力仿佛永不枯竭一般,旧力未尽新力又生,所以尽管飞獠十分多,他仍然显得游刃有余,澎湃的巨浪之力越发刚猛起来,在胸前的护甲中不断的冲击,随着一斧挥出,巨浪之力轰然涌出,一片飞獠就化作漫天血雾。
越是不断的攻击,聂文就越觉得巨斧渐渐有了灵动之意,往往一股巨浪之力还没有用尽,斧下的飞獠已经被力道击飞出去,而剩余的力道开始向护甲中回溯,产生无比强大的吸力,引得更多的巨浪之力再次涌出。开始时聂文一斧一斧劈出还不急不躁,可是每一斧剩余下来的力道都会牵引出更多的巨浪之力,聂文就不得不全力击出,以免最后引动全身的巨浪之力,可是奇怪的是,他越是全力击出,斧中回溯的力道就越多,牵引之力就越大,往日轻如一羽的巨斧也因其中蕴含的力道而变得沉重起来,而且是越来越沉重。
虽然聂文只挡住了城门附近的飞獠,但也给四周的城墙缓解了极大的压力,罗马城筑城的时候,城墙很是单薄,直到何先生的到来,才将城周围开荒刨下来的硬土一层层夯实在城墙上,越筑越高,最后比城门要高出近一倍,所以飞獠很难从城墙下跃上去,只能向城门硬冲。几百只飞獠冲上去,木质的城门上的金属利刺就被飞獠的尸体糊住了,加上后面的飞獠不停撞击,如果不是聂文守在城门外,那扇城门早就被撞开了。
这些飞獠除了正面向聂文冲去,其余的就在城墙下跃起,一只飞獠踩着另一只飞獠向上窜,力图冲上城墙,一时间无数黑影涌动,窜上、掉落,或者被城墙上的兵卫砍死。飞獠见城墙难攻,便全力向聂文冲去,无数飞獠拥挤着,嘶叫着向城门扑来,又不断的被聂文的巨斧轰成一片片血雾。城墙的压力一减,守城兵卫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聂文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飞獠向城门涌去,前仆后继,已经看不清聂文的身影了,但仍然能够听到巨斧击出发出沉闷的轰轰声,每爆出一片血雾,城墙上的兵卫就不由自主的高呼一声。
聂文的动作渐渐变慢,虽然飞獠不住的尖叫声极度刺耳,却也能听到城墙上兵卫的欢呼声,他心里是有苦自知,明明倾尽全力将斧中的力道全放出去,却偏偏剩余的越来越多,现在一斧击出后已经不是将飞獠直接击碎成血雾,而是击飞出去,巨浪之力在护甲和巨斧中来回激荡牵引,渐渐控制不住,聂文只觉得巨斧沉重得像千斤巨石一般,只能勉强举起,力道激得巨斧嗡嗡声大作,连斧身都开始闪耀出刺眼的光芒。
随着他动作慢下来,攻击范围也开始出现破绽,十几只飞獠觑准时机,一纵避开巨斧的锋芒,朝聂文猛地窜了过来。聂文此时刚刚举起巨斧,眼见十几只飞獠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再挡已经来不及了,正在焦急间,只觉得巨斧忽然一声轰鸣,整个斧身发出耀眼的光芒,好像什么东西破开了斧头的束缚,轰然冲了出去。
一个巨大无比的斧影从巨斧中破出,带着咆哮的浪涛之声,向密密麻麻的飞獠袭去,一刹那间,飞獠犹如被飓风吹起的浮尘,纷纷向半空中飞去,断肢残臂和着鲜血狂涌,这一斧过后,整个罗马城的前方五百米内没有一只还能站着的飞獠。
城墙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一斧的威力如此可怕?足足两三千的飞獠在这一斧下化为碎肉,剩余的飞獠似乎也被这一斧吓怕了,竟然没有一只再发出尖叫声,整个罗马城四周一时间沉静如水,只余呼呼的夜风在聂文耳边吹过。
蓦地,城墙上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声。那个站在城门外浴血奋战的人,以一斧之威震退上万的飞獠,足以让任何人为之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