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行刚刚在停车,此刻小跑着追上来拨开人群,只一眼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心道要糟。
“周斯臣你疯啦!”他大步上去拉人,没拉开,转头对苏想说:“不行,嫂子你劝一下他,现在外面群众越聚越多,传到网上影响太大。”
周斯臣拎的是店门口观赏用的半人高花瓶,那么照着脑袋一砸下去,店里其余客人早吓得尖叫着往外跑,动静不小,这一层逛街的人都在被声响吸引过来。
周斯臣此刻注意力全在地上痛得蜷缩的人身上。那男人显然也认出了周斯臣,本来就大量失血的脸更显得苍白,乌青地嘴唇上下翕动。
“小周...小周总...”
说完,腹部就挨了重重一脚。
周斯臣把他踢滚出去半米远,甩开沈知行跟苏想的手走过去,俯身,眼神凶狠又冰冷,像蛰伏在夜色里的野性难驯的狼,朝他亮出锋利的爪牙。
可他的声音又是轻松无比的。
“哪只手打的?”
语调听起来平静又轻缓,跟他每周晨会上做报告没什么两样,可每问一句,那只穿着手工皮鞋的脚就朝他腹部狠狠踹一下,完全没有收力,像照死了踢。
沈知行意识到周斯臣状态不对,而那些围观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凑进来拿手机在拍摄。
宋知音挡在门口劝:“别拍了,别拍了啊,这路见不平打出轨男呢,替天行道的事就不要宣传了哈。”
“周斯臣,你赶紧给我停下,我没事,他没有打到我。”
苏想挡在男人身前,用力扯住他已经捏拳抬起的胳膊,眼里因为害怕红彤彤一片,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周斯臣看了她会儿,绷紧的手臂放松垂下,摸上还红着的右脸,“疼不疼?”
这是他进门后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本来苏想觉得没什么,就算没躲得过真挨了那一巴掌也没什么,毕竟人生在世总有各种各样的委屈,今天是一巴掌,明天说不定就是一棒槌,关于这事她向来想得透彻。
可周斯臣过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人往死里揍,还问她疼不疼,于是本来并不委屈的苏想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或许不那么大度。
她疼的,还生气,那股子委屈瞬间冲破心理堤坝涌上来,于是她鼻头一酸,眼里瞬间水汽弥漫。
地上捂着肚子来回翻过的人在嗷嗷叫疼,李妙儿躲在角落惊慌失措,想来扶又不敢。
周斯臣手环上苏想的腰,用力握住,丢给沈知行手机,意简言赅:“报警,再叫个救护车。”
“你他妈还知道停下来,”沈知行出了一额头的冷汗,“没想到你这么猛,人废了还好办,死了就真是个大麻烦。”
他捏着手机去一旁报警,等打完电话回来跟着宋知音在疏散人群。
宋知音说得起劲,慧眼如炬抓了几个拍完视频想跑的,正说服着删除,“别看了别看了啊,抓出轨男呢这是,视频都删了再走啊,雷锋不留名的。”
沈知行走过去拍上男生肩膀,指指里面,“乖,删除啊,这里面那位你真惹不起。”
宋知音瞥了他一眼,“沈总。”
“好久不见,宋小姐。”沈知行客气道。
外头闹哄哄的人在沈知行跟宋知音联合说动下全散了个干净,拍了视频的都要当着面删才放人。警局跟医院离这儿不远,没过多久呼啦啦的警车跟救护车都到了。
店员配合着把半死不活的人架上担架,本来笔录是要做的,但被打到临近昏迷的人在被架出去前突然窜上来一口气,揪着警察衣服领子强调,“都是我摔的,花瓶也是我砸的,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同志,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啊!”
沈知行知道周斯臣现在没心情处理这个,主动过去跟警察解释了一遍,任凭怎么编扯,担架上的都照认不误。
经历这么长时间终于平复心情的苏想靠在周斯臣怀里远远看着,感叹资本的力量的确可以颠倒黑白。
李妙儿跟着医生去医院了,沈知行还有事先走,宋知音本来也想遁了,苏想眼疾手快拉住她:“我们送送你。”
“不用...我开车...”
手臂被苏想狠狠捏了一下,她立即改口,“我没开车,哈哈哈,好,你送送我...”
上车前,苏想四处张望了下,对他们俩道:“等我一下,马上过来。”
小跑着穿过马路,苏想钻进对街一家药房,很快拎出来一小袋东西。因为跑得快了,高跟鞋戳在地上“啪嗒啪嗒”脆响,裙摆被风吹得翩飞,像只摇曳在阳光下纤弱好看的蝶。
周斯臣一颗心忽然就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看着那道身影朝自己奔来。
到了面前,苏想把袋子递给他,“喏。”
里面一包棉签,一盒创可贴,还有一瓶医用的消毒酒精。
他忽然看向自己垂着的右手,无意中划伤的地方已经结痂,虽然看着血淋淋的挺恐怖,但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
“知音呀,你来开车行不行?”苏想突然扭头转向一旁装死的人。
被拉过来当陪绑还要被塞一嘴狗粮的人哦了声,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
“麻烦宋小姐了。”周斯臣点头致谢。
“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在大佬眼里一直是空气般存在的自己突然被点名感谢,宋知音有些受宠若惊,情绪瞬间高涨,腰板挺直恨不得立刻在资本家面前秀一下自己高超的驾驶技术。
苏想异常想把此刻两眼放光的她给拍下来,恨铁不成钢。
奴性啊,奴性!
拆开棉签盒,她朝周斯臣摊开手,“伸过来。”
因为西装外套上蹭上了不知道谁的血,周斯臣上车之前就把它丢进街边垃圾桶了,此刻一身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半截精瘦有力的手臂,他听话地把那只受伤的右手放入苏想掌心。
“嘶——口子还不小,该不会还要缝针吧?”
她把那只手翻来覆去地看,小心翼翼用沾了酒精的棉签顺着瘀血清理。瓷片刮得深,竟然连新肉都翻了些出来。周斯臣的手常年干燥,中指关节处有块不太明显的老茧,应该是拿笔拿多了所致。
不过骨型很好看,就跟他逆天的大长腿一样,手也是修长漂亮的。
但是,这回不知道要不要留疤了......
对于美的事物遭到破坏,人总是充满着怜惜。周斯臣垂着眼帘,将苏想那副惋惜到恨不得凑上去再摸最后几把的神情尽收眼底。
“不会留疤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头顶突然传来男人一贯平静无澜的声音。
苏想猛然发现刚刚竟然把这个问题脱口说出来了。
“还是得让医生过来看一下。”苏想说。
“嗯。”周斯臣点头。
很快清理完淤血,苏想小心翼翼撕开创可贴盖上去,拿手轻轻按实,“最近都不要沾水了,晚上洗澡注意点。”
周斯臣翻转着手在看,闻言接道:“没事,你可以帮我。”
这话他完全是无意中一说,其实本意是想强调即使真因为碰了水发炎,她到时候可以再给她重新擦药。
结果整间车厢因为这句话瞬间陷入集体沉默。
前排努力扮演空气的宋知音兴奋到耳朵都红了。
卧槽啊苏想!你还说跟人家是单纯的合租室友关系!这明明是可以一起洗澡的关系!
她朝后视镜频频看去,希望苏想给予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不过苏想此刻无心搭理她——
周斯臣这家伙什么意思?公然开黄腔吗?不过好像也不算黄腔哦,他们确实是明面上的合法夫妻....
但现在需要他维持明面上相亲相爱的形象吗?
是了,因为车里多了个宋知音,小周总需要在外人面前演好夫妻和睦的戏份。
还真是敬业啊...
苏想斜睨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