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身份
太阳如往日的每一天那般升起，毫无保留地绽放出自己耀眼的光辉。
“这就是我的职业。”简单了概述了自己的工作，欧阳翎手中的咖啡杯已经见底，而黎子晨和黎子暮面前的两杯水却还是满满的，“其实这一行还蛮赚的！”
“欧阳，你还真有胆量。”黎子暮对欧阳翎的从业经验很好奇，听故事听地很开心，“我还以为女孩子都会害怕这些鬼呀神的，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很乐在其中呀。”
“我接触妖魔鬼怪的时间比接触人的时间还多。”欧阳翎抿着嘴笑了笑，“从小看到大早就习惯了。”
“这样哦。”黎子暮看了看身边的黎子晨，嘴角勾起一丝笑，“欧阳，为了感谢你昨天救了我，去我们家吃一顿饭吧！”
“有饭蹭我当然OK！”欧阳翎微眯着眼看向没怎么开口的黎子晨，“不过，好像有人不太欢迎哦。”
“怎么会？”黎子暮的手臂搭上黎子晨的肩膀，在他背后拍了拍示意他回神，“我哥的厨艺超好的！明天到我们家来吧！”
告别了欧阳翎，黎子暮推着一直闷闷的黎子晨回到家里，按着他到沙发坐下，“哥，你今天怎么了？”
“可能是昨天一晚上没睡，精神不好吧。”黎子晨有些虚弱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拍了拍弟弟的头，“你现在不是再给自己找麻烦吗？明明知道我们不能吃普通的食物，还硬要邀请欧阳到我们家吃饭。”
“难道你都不好奇吗？”黎子暮放松地伸展开身体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好奇什么？”黎子晨有些疲惫地单手按住额头，手肘撑在膝盖上。
“欧阳翎，就是我先前遇到的那个女孩。”黎子暮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特别到洗魂曲和安魂曲都对她失效的美女驱魔师，你不想了解地更深一点吗？”
“了解？”黎子晨轻叹了一口气，眼睛里有着黎子暮看不懂的颜色，“她或许…是可以杀死我们的人。”
在他们生活的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找这样的一个人。只是他找了多久，就失望了多久。
“哥，你是想吓得我不敢接近她吧？”黎子暮对着黎子晨痞痞地笑了笑，“刚刚偷看到你又还她项链又还她耳钉的，我已经几十年都没有看到过你对女孩子有兴趣了，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子暮…”黎子晨很无奈地瞥了黎子暮一眼，每次正经地要跟他讨论事情，最后都会被他嬉皮笑脸地带过，“你不要闹了…”
“让我不要乱猜也可以呀，你也不要再有那个念头了。”黎子暮虽然还是笑着，眼里却已经透着浅浅的担忧，他侧过头凝视着黎子晨，“往好的的地方想，欧阳翎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黎子晨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灰朦朦的，可能要下雨了。
他没有回应黎子暮，客厅一下子静地有些空洞。
“你想要欧阳杀死你，那我呢？我要怎么办？”黎子晨的沉默和决然让黎子暮没来由的心慌，“是心甘情愿被她杀死，还是杀了她为你报仇？”
一百年的相依为命，他们是最亲的血缘，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子暮…”黎子晨按住愤然起立的黎子暮，抱歉地开口，“对不起。”
“哥…”黎子暮冷静了下来，随即咧开嘴苦涩地笑了笑，“你先去休息吧，明天之后我们再谈这件事。”
“好。”黎子晨点了点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身后的门。
卧室小阳台的门没有关严，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夹杂着淅沥的小雨。黎子晨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着外面，突如其来的无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一个可以杀死他的人，他到底应该靠近还是应该远离？
做了一些简单的食物吃下，正在洗碗的欧阳翎一抬头就看到夏若初踱着步子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穿梭，发现自己在看她，没有征兆地就突然问了一句，“欧阳，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欧阳翎被问地莫名其妙，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昨天那种情况，普通人的灵压比较低，又一次出现那么多，他们看得见到还说得过去。”夏若初指了指隔壁，“可是为什么，连我这么高级的阿飘他们也看得到呀？”
“我的确是没有在他们身上感觉到有灵力的存在，可能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欧阳翎思考了片刻，无所谓地瘪了瘪嘴，“你不是说过，这个地方的磁场很特别，或许他们也被影响了吧。”
“如果是从进到这里才开始看得见的，那他们都不会觉得恐怖吗？”夏若初夸张地做了一个害怕的表情，被欧阳翎瞥了一眼，委屈地吐了吐舌头，“而且他们两个的气息太淡了…磁场几乎感觉不到，气息只要稍微拉开距离也会消失。”
“八卦初！你不是坑了我医药费说要养精蓄锐？”欧阳翎把洗干净的杯盘碗碟放好，“操这么多心干嘛？好好养你的伤。”
“我怎么觉得你在帮他们找借口…”夏若初一副‘好心没好报’的怨念表情，“欧阳，你这次的反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我能有什么不一样。”欧阳洗干净了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我也说不上来。”夏若初摇了摇头，在厨房里无聊地漂浮着，一会升上天花板一会趴在地上，“就是觉得你哪里怪怪的。”
“你自己慢慢想去吧！”欧阳翎不再管她，大踏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我睡觉去了！”
第二天顺应黎子暮的盛情邀请，欧阳翎在晚餐的时段敲开了隔壁的门，开门的人却并不是两兄弟中的任意一个，而是他们共同的房东张蓉萱，“你怎么在这里？”
“托了你的福，我是来蹭饭的。”张蓉萱明显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精致的妆容加上价值不菲的连身裙让平时看惯她一身运动装没事还要扯着嗓子收租的欧阳翎震惊不已，此时这位笑地像花一般灿烂的房东还欣喜地拉着一脸不解的自己进门。
“欧阳，你来了！”黎子暮端着一盘东西从厨房走了出来，笑着看向门边的两个人。“是容萱告诉我你的饮食喜好，所有我们邀请她一起来吃饭了。”
“子暮好体贴的。”张蓉萱小跑向黎子暮，对着他笑地好不甜蜜，“他说怕你跟他们两个单身汉吃饭会尴尬，所以叫我一起来了！”
“你怎么不说你登堂入室、蓄谋已久？”欧阳翎可不打算给她留面子，好笑地看着张蓉萱立刻黑下来的脸，得意地嘟了嘟嘴，“你那巨大的企图心全部写在脸上了。”
“你…”碍于黎子暮在旁边不好发作，张蓉萱咬牙切齿地瞪了欧阳翎一眼，“你的房租很久没涨了吧？”
“美女你大人有大量，当我什么都没说！”对她这个收入不定的日光族而言加租意味着世界末日，欧阳翎自然不会笨到在这个状况下还逞口舌之快，调皮地对着黎子暮吐了吐舌头抬腿向厨房走去，“不妨碍你们了，我进去帮忙！”
“喂！”一踏进厨房便看见黎子晨那张看戏的俊脸，欧阳翎毫不客气拍了他的手臂一下，“你笑什么？”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黎子晨虽然忍了下来，眉目之间还是有明显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习惯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会忘记怎么跟人类交流。”
“谁跟张蓉萱那个嗜钱如命、刻薄成性的好色女人好了？！我最怕见到她，每次见到她不是收租金就是要加租！”欧阳翎一边数落着张蓉萱的不是一边推着黎子晨到灶台前，看着他要将一边切好的葱放进汤里时，连忙阻止了他的动作，“诶！不要放这个，外面那个大小姐不喜欢。”
“哦。”黎子晨突然觉得欧阳翎明明很清楚张蓉萱的习惯却死不承认两个人相熟的样子很有趣，抿着嘴笑着将汤锅的盖子重新盖好，拿过筷子夹起已经炒好的菜递给正站在厨房中间四处张望的她，“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欧阳翎就着他递过来的动作吃了下去，然后才发觉这样的行为似乎过于亲密了，有些脸红地抿了抿嘴认真地品尝着口中的菜肴，味道真的很好，但当她对上黎子晨期待的眸子时，就是不想让他太得意，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很一般呀！也没有你弟弟说的那么好嘛！”
“撒谎…”黎子晨微眯着眼，怀疑地看着她，“你刚刚明明就是一脸陶醉好不好？”
“我哪有？！”欧阳翎反问着挑了挑眉，看到黎子晨把玩笑话当真的要将盘子里的东西倒掉，连忙按住他的手。“你干嘛！这是我的诶！”
“不是不好吃？”黎子晨装作一脸挫败的样子，眼里却有掩不住的笑意。“我重新再做好了。”
“好不好吃都是我的，不准你倒掉！”欧阳翎拍开他的手把盘子抢了过来，“浪费的人很可恶诶！”
“不诚实的人也很可恶呀。”黎子晨看着她护着宝贝一般的样子有些得意地笑了出来，“我可是准备了一天，辛辛苦苦做了很久诶。”
“好啦！”欧阳翎自己拿过筷子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还不算难吃，勉强给你及格分！”
两个人在厨房又忙了一会，再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张蓉萱已经忍不住在试吃了，欧阳翎突然大喊，“张蓉萱，不准偷吃！”
“不要闹她了。”黎子暮看向被欧阳翎故意出声吓到的张蓉萱，又看向那阴谋得逞满脸坏笑的始作俑者，了然地勾起了嘴角，“是我让她试试味道的。”
“子晨！”张蓉萱横了欧阳翎一眼，对上黎子晨视线的时候又突然变成了赞赏的笑容，“你做的菜真的超棒诶！”
“见识到女人变脸的神奇速度了吧！”欧阳翎靠到黎子晨的耳边轻声说。
“欧阳翎！”看到黎子晨温润的笑意，张蓉萱怀疑地看向欧阳翎，“你是不是在讲我坏话！”
“你真的想知道？”欧阳翎挑了挑眉，眼里闪出狡黠的光，只可惜张蓉萱光顾着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只见她缓缓地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开口，“昨天哦，我们遇到了一个很恐怖的阿飘…”
“停！”张蓉萱立刻捂住耳朵后退了一步，耳后那一片还是冷冷的，惊魂未定地支吾着，“我我我我们快点吃饭吧，不然菜就凉了。”
“嗯！”扶着张蓉萱坐好，黎子暮也帮欧阳翎拉开了椅子，“我们开动吧！”
“那就不客气咯！”欧阳翎微笑着拿起筷子，却发现身旁黎子晨的碗是空的，“子晨，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黎子晨浅笑着摇了摇头，“肠胃炎犯了，医生说我只能吃流食。”
“只能看不能吃！那不是很辛苦？”张蓉萱担心地看向黎子晨，“你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吃了。”
“不用不好意思，还有子暮陪你们呀。”黎子晨帮黎子暮夹菜，还很诚恳地对着他笑了笑，“弟弟，多吃一点哦！”
“哥，我够了…”黎子暮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脸上却还是保持着微笑，动作迅速地将碗里的菜转移了出去，“欧阳，给你！”
张蓉萱奇怪地看着自己和欧阳翎的碗越叠越高，怎么有种菜里面放了毒药的感觉。
一顿晚餐吃完，气氛倒也还算和乐融融，欧阳翎站了起来开始收拾碗筷，被黎子晨拦住，“我来就好了…”
“子晨你好贤惠哦！”张蓉萱心心眼地看向黎子晨，“谁要是嫁给你可就幸福死了！”
“对！尤其适合你这种懒鬼！”欧阳翎对着张蓉萱吐了吐舌头，再转而看向黎子晨，“大厨今天辛苦了，吃别人的嘴软，还是让我来吧。”
“哥，我帮欧阳就好了。”黎子暮笑着拍了拍黎子晨的肩膀，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洗碗而已，我不会烧掉你厨房的！你陪容萱聊聊…”
“好。”黎子晨收到黎子暮的示意，颔首表示赞同，眼光不自觉地望向已经走进厨房的欧阳翎。
“子暮…”听到客厅里张蓉萱的笑声，厨房里的两个人似乎也很轻松地闲聊着，“你们家那副壁画很漂亮…画地是谁呀？”
“我大嫂…”黎子暮像模像样地收拾着台子上杂乱的东西，随意地回答道。
“你哥哥结婚了吗？”欧阳翎的动作停了一下，心底突然涌上淡淡的失落。
“是呀…”黎子暮的笑容也涌上了浅浅的苦涩，“不过她已经过世了。”
“对不起…”欧阳翎对着他抱歉地颔首，便不再说话。
“没关系…”黎子暮装作不经意地问，“欧阳，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欧阳翎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人很好呀！”
“就这样？”黎子暮一把揽过欧阳翎的肩膀，笑着指向自己，“那我呢？”
“你也很好…”欧阳翎不着痕迹地把黎子暮的手放了下来，“如果不是整天一副登徒子的样子，或许就更好了…”
“感觉上你比较喜欢我哥哥诶！”黎子暮瘪了瘪嘴一副委屈的样子，“不要跟他太好哦…我会吃醋的…”
“没看出来你恋兄情结这么严重哦？”欧阳翎看着他像心爱的玩具被抢走的小孩子一般，不禁笑了出来。
“我是吃你的醋！”黎子暮靠在橱柜边好整以暇地看向欧阳翎，笑地一脸阳光灿烂。
“这一招你哄哄张蓉萱这种小女生还好…”欧阳翎微笑着摇了摇头，把洗干净的盘子递给他，“对我就算了吧。”
“你果然很特别…小翎…”黎子暮拿过方巾开始擦干盘子，没有看到欧阳翎一瞬间暗下来的眼光。
欧阳翎迟疑了一两秒，递盘子的动作停了下来，黎子暮擦完手上的那一个，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她，只见她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用很轻松的语调说道，“好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
“那我可以这样叫吗？”爽朗地笑了起来，黎子暮聪明地意识到了什么。
“无所谓…”欧阳翎耸了耸肩，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今天的晚餐真丰盛，谢谢你们哦！”打开门走了出去，张蓉萱轻快地小跑到电梯前，按下了下楼的按键。“回去睡美容觉咯！”
“吃饱了就睡你小心变猪！”欧阳翎话一说出口，又收到了她的怒视，索性转过头去不看她，对着门口的黎子晨和黎子暮笑了笑，“Bye…”
“Bye…”看着张蓉萱走进了电梯，欧阳翎也回到了隔壁自己家，黎子晨才关上门，抬手看了看时间，喃喃地轻吟了一句，“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黎子暮好奇的问句刚一出口，下一秒就弯下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哎呦！哥你也算地太准了吧！”
“以你刚刚食用的分量，这一次应该会拉很久…”黎子晨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黎子暮，一副‘你自作自受’的窃笑样子。
“嘘，小点声！”黎子暮一手放在嘴前做噤声状，另一手捂住肚子，“哥，我的形象都被你破坏了！”
“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形象？”黎子晨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幸灾乐祸地大笑了出来，抬手指向洗手间的方向，“快去吧。”
“唔…”黎子暮也不再跟他辩论，即刻冲了过去，“不跟你说了！”
“你慢慢拉，不用急…”黎子晨对着弟弟的背影挥了挥手，“我出去走走…”
走着走着竟然又走到了天台，黎子晨在那片将要消退的晚霞里，注意到了欧阳翎纤瘦的身体。
“我们好像总在这里遇到…”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和她一样靠在栏杆上俯视着眼前的世界，“你好像很喜欢天台？”
“算是吧…”欧阳翎似乎并不排斥他的出现，伸出手放到眼前，在指缝之间比对着道路上那些移动的色彩，“每次站在这里，都会觉得自己很渺小。”
“很渺小…”侧过头看向欧阳翎，黎子晨不知道是在重复她的话，还是在呢喃着什么，突然仰起头看着天，“你试着用心去看这个世界…跟用眼睛看，是完全不一样的。”
“嗯？”欧阳翎轻笑着望向身边的人，等待着他的解释。
黎子晨也笑了笑，径直走向她，站在她的背后，双手轻轻地覆盖在欧阳翎的眼睛上，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着，“用你的心，去构造你的世界。”
“你以为是在拍偶像剧吗？”虽然嘴上不忘挖苦他，欧阳翎也还是配合地闭上了眼，“这些桥段也太老套了吧！”
“做梦，也是生活的一部分。”黎子晨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感伤，“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在某一个下一秒就会突然醒过来。”
“为什么你说这句话的感觉，好像老头子？”欧阳翎勾起嘴角笑了。
“会吗？”黎子晨也笑了，松开了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嗯。”欧阳翎点了点头，睁开了眼睛看向身后的男人，明明年轻英俊，为什么那双眸子总给她沧桑的感觉。想不出因由，欧阳翎也不想再自寻烦恼，咧开嘴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却在看见他左手上的结婚戒指时，眼光有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她对着黎子晨晃了晃手，转身向回走，“我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黎子晨将手收回口袋了，轻轻地握紧。
逝去的爱人，带走了他无穷的思念；美好的过去，铸造了她空白的十年。
以为只要平静的生活，就能平息了脉搏，却忘了彼此都在逃避着什么。
Life One 命定的相遇——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