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黎子晨总是轻笑着送欧阳翎出门，然后在她离开之后，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透过那独立的小阳台，安静迷茫地望着天空，侧脸的忧伤让人不忍直视。
他在等待她回来，他希望她快点回来，却又怕在她回来之后，自己会不经意地泄露出心底隐藏着的情绪。
“子晨，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不像是吸血僵尸…”夏若初靠在角落里，侧过头看向黎子晨，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只有人类才会总是为了未来恐惧，而选择默默地等待…他们很少能明白，如果不试着去面对，就永远都走不出自己给自己划的牢。”
“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明白到她的意有所指，黎子晨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力地勾起了嘴角，“我不想再改变些什么，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是有时候，伤害是不可避免的，就像爱情，是无法掌控的一样。
“你可以躲…躲着自己的心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甚至可以更久…”夏若初低头看着地板，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但是你要记得，当了一次逃兵，就永远都是个逃兵。”
“这一次，或许已经注定了。”黎子晨的思绪，似乎飘回到很远的地方。“‘逃兵’这个名字，我想我已经摆脱不了了…”
“只要你不后悔就好…”夏若初抬起头，淡淡地看着黎子晨，“子晨，你和一般人不一样…人类如果后悔，那种情绪最多持续百年，而你，却要承受更久的时间，甚至是一直到永恒…你真的甘心吗？”
黎子晨侧过脸望向阴影之后的夏若初，她晶亮的眸子似乎可以轻易地看穿他，他想要笑着点头告诉她自己甘心，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操控自己的动作。
夏若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笑，沉默的期间门铃响了起来，她卸下方才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眨着眼睛无辜地耸了耸肩转身飘出房间，“一定是阿布肚子饿了跑来蹭饭！”
夏若初一飘出黎子晨的房门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黎子暮，看起来像是在门口待了一段时间了，“你站在这里偷听呀…”
“你们又没有挂牌子说‘请勿打扰’…”轻声地嘟囔了几句，黎子暮没料想到夏若初这么快就出来，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正好要找我哥而已…”
“最好是这样…”夏若初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黎子暮眼底被抓了个正着的心虚越发浓重了，“说实话…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不会呀…”黎子暮在对上夏若初的眼睛时，微笑着摇了摇头，调侃着开口，眼里却透着感激和真诚，“你这只小鬼呀，说了我一直不敢说的话…”
夏若初释然地勾起了嘴角，而黎子暮也看着她默契地笑了起来。门铃在此时换成了敲门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阿布抱怨的呼喊，“快去开门吧…”
“哦。”黎子暮点了点头，身体转向了大门的方向，打开门却发现不止是阿布，欧阳翎也站在他们家的门口。“小翎，你回来了？”
“嗯…”欧阳翎对着黎子暮轻轻地点了点头，抬眼正好看到刚从房间走出来的黎子晨，两个人的眼光对上却又错开，她犹豫了几秒之后才又开口，“子晨，我有事想单独跟你谈谈…”
夏若初看了看点头的黎子晨，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欧阳翎，轻叹了一口气自觉飘开隐去了身形。而黎子暮也体贴地拉着阿布承诺着带他出去吃饭，轻声地关上了门。
“坐吧…”黎子晨对着欧阳翎颔首笑了笑，礼貌却疏离，看到她的眼光突然黯淡了下来，他忽略心里的疼痛转身向厨房走去，“我倒杯水给你…”
“子晨…”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欧阳翎叫住了黎子晨，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背影，“学长跟我求婚了…”
“那很好呀…”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掌心满是清晰的疼痛，黎子晨僵直着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恭喜你们…”
“我想问你…”欧阳翎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缓步向黎子晨走去，“我跟谁结婚，对你而言，都是无所谓的吗？”
“当然不是…”感觉到身后的她在靠近，黎子晨知道自己应该远离，身体却无法行动，他微低着头直直地盯着地板，“小翎，你嫁的人如果是汪Sir，我相信，你会很幸福的…”
“我明白了…”欧阳翎很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或许一直以来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吧，或许从头到尾，这一段无果的感情，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对不起…我应该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吧？”
“小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黎子晨的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着，“试着去爱他吧，他是值得你爱的人…”
“从今天开始，我会很努力地试着，去爱他…”从今天开始，我会很努力地试着，只把你当成普通朋友。欧阳翎深吸了一口气，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黎子晨，感觉到他僵硬了几秒然后伸出手企图拉开自己环在他腰上的双臂，“子晨，我只要一分钟！”
“一分钟就好…”黎子晨停住了动作，欧阳翎却止不住地哽咽了起来，“拜托你…不要再拒绝我了…”
黎子晨的双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她的手上，却不敢握紧，欧阳翎的眼泪沾在他身后，透过那不算厚的衬衫传递着她的难过，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感觉到，她是那么地爱他。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贪心了，这个拥抱，已经是他最后的奢望了。
一分钟，对于永恒的生命而言，短暂地让人心痛，他多么想转过身去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他多么想这一分钟可以持续到永远，他多么希望，他的永恒，就停留在这里。
墙壁上的时钟，秒针移动了六十下，他们的一分钟，已经结束了。
“子晨，我回家了…”松开了环住他的手，欧阳翎狼狈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佯装轻松地笑了起来，“在我离开之前，你可以不要回头吗？”
“好…”黎子晨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直到听到大门打开再又关上的声响，他才回过头望向她离开的方向，英俊的脸上早已布满泪水。
黎子晨抬手将眼泪拭去，虚弱地勾起了嘴角，他从来就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这么爱哭的。
他记得欧阳翎曾经因为好奇问过他，僵尸会不会流眼泪，眼泪又会是什么味道的，自己则是笑着回答她，当然是咸的，不然还会是甜的吗？
黎子晨凝望着指尖的潮湿，视线再度模糊了起来。只这一次就好了，他想要肆无忌惮地哭一场。
像一颗星，以为战胜黑暗；像一阵风，以为站在云端，就像你我之前那些深的浅的期待，也许全都是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