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有人说过，暗黑的夜会出现，是因为白日太过疲倦，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休息的，包括那无尽的光源。
整个城市，大部分的人都在沉睡着，却也有很多人，无法入睡。
红色的暗室里，挂满了不同时间洗出来的照片，一个男子晃动着手上盛着暗红色的液体的高脚杯，蔑视一般地扫过照片上那些人物，勾起的嘴角扬起了布满邪气的笑。在身后的人走近时，不悦地皱起了好看的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只是来提醒你…”并没有因为他这样明显的逐客态度而引发不满的情绪，男人只是微微地勾起了嘴角，“褚蔷，不要像你妹妹一样，做了多余的事，最后害了自己。”
“我跟褚薇可不一样。”褚蔷一抬手，原本昏暗的室内就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微眯着眼隔着手上的酒杯望向面前的男人，“跟你这个废物，也不一样。”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男人摊开掌心，那里面泛着光芒的金属片便升腾漂移到了褚蔷的手上，再没有说什么，他便隐去了身形，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褚蔷微低着头看了看掌心的东西，那上面浮现出的图腾似乎是交缠在一起的龙凤，他抿了抿嘴将它放入了口袋里，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全黑的空间里，黎子晨一个人迷迷糊糊地行走着，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寻找着什么，却晕眩地理不出头绪，突然眼前一亮，刺眼的光线从四面八方照耀过来，他条件反射地用手挡在了眼前，耳边突然就响起熟悉的女声，颤抖的求救声，似乎压抑着无尽的恐惧和痛苦。
“艾荨！”黎子晨一下子从梦里惊醒，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才慢慢安定了下来，伸出手擦掉了自己额上惊出的细汗，然后向下触上了颈上的戒指，深吸了一口气。
辰艾荨，是黎子晨的妻子，是他人生中最爱的女人。
他永远记得一百年前那一场因为战争而燃起的大火，几乎把一切都烧毁了，他们所在的整片土地，只有他和黎子暮生还。
他带着弟弟从那里逃出来的时候，心底生出的害怕几乎将自己淹没，因为从此以后，他们的生活一定更为艰难。
那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到处都是战火硝烟，斗殴闹事更是常常出现。他们必须整天躲躲藏藏，远离人群、居无定所，然后晚上在偷偷地去找食物和水。
即使是这样辛苦的生活，也没有办法维持下来，黎子暮终于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不醒人事，黎子晨也再也没有力气站立起来。
当他们都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掉的时候，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有人向他们走来，那个人，就是辰艾荨。而黎子晨和黎子暮，就在那个时候，同时爱上了这个女孩。
辰艾荨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她把他们带回了家，给了他们食物和水。她是一个猎人的女儿，父亲过世之后就一直一个人住在丛林的深处，运用他生前教给她的技巧自给自足地生存着。
想到这里，黎子晨不禁笑了起来，那段时光，是他们三个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也给了她，一辈子的承诺，承诺会一直守护着她到最后。
而这本该平静的一切，都在后来的一个满月被打破。
那个满月，他和黎子暮在丛林里找寻辰艾荨的时候，被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刚开始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变成了一个只会吸血的怪物，他们想过很多种方法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却都被她阻拦下来。
她说她不介意他们变成什么样子，她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一样爱他。
辰艾荨，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十年之后，老死在了自己的怀里，脸上依旧是笑着的。
几乎同一时刻，黎子暮也从跟黎子晨相同的梦境中惊醒，冷汗直冒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他才起身走到门前轻轻地扭动了门把，走出了卧室。
望见客厅壁画里那微笑着的女子，黎子暮微微勾起了嘴角，再看向黎子晨关着门的卧室时，轻叹了一口气，披上外套出门向楼顶走去。
天台的风让他清醒了很多，黎子暮靠在栏杆上，身体向后仰着，迷茫地望着星空。原本是想要和黎子晨说起这个梦的，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一个人慢慢思考。
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话他已经不能告诉哥哥了呢？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彼此之间，都有了不能说的秘密呢？
“好久不见呀…”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诡异却熟悉。“黎子暮…”
“褚蔷…”黎子暮猛地侧过头，看清了面前的男人，“怎么会？”
“很奇怪我没有死对不对？”褚蔷轻蔑地笑了笑，“多亏你，当年没有把我的血吸干净。”
“你没有死…”黎子暮疑惑地皱起了眉，“那褚薇为什么会…”
“你说那个被封在冥道的笨蛋呀？”褚蔷完全没有内疚的情绪，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那是她办事不利应该受到的惩罚。”
“你为什么这样对她？”黎子暮怒不可遏地吼道，却又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音量。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过问。”褚蔷向后退了一步，身体的影像瞬间涣散了起来，“对了，记得收我送给你们的重逢礼物。”
黎子暮握紧双拳，他终于明白，褚薇为什么怨恨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明白，褚薇有多恨他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
为了可以跟褚蔷在一起，她不惜忤逆母亲的意愿，最后甚至灭杀了猎魂全族；为了追随着他避开轮回，更是甘愿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但是那个人，却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最可怕最让人绝望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毫无感情的心。
夜晚的深入，开始了阿飘们最欢乐的时光，夏若初从欧阳翎的房间里飘了出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找什么东西玩的时候，察觉到黎子暮的房间里出现了异样的磁场，好奇地飘了过去。
打开了房门，却发现主人并不在床上，夏若初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全黑的卧室，倒也不会阻碍她的视线，何况书架的深处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不正常地发着光，她正准备过去，却隐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思考的片刻，那个不明发光体已经悬浮在了半空中，突然爆裂开，散开的红色光芒顷刻之间破坏了整栋公寓强力的结界。
欧阳翎也突然惊醒，想要出去看看却无力起身，她懊恼地扶住了额头，感觉到结界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冲破了，而自己的灵力也一下子损耗了大半。
“若初…”黎子晨冲进黎子暮房间的时候，夏若初已经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子晨…”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夏若初的意识一点一点地失去了，最后映在她眼里的，是门口的黎子暮担忧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