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害莫愁的那个黑衣人,他的眼神,他的剑,我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就是当初与我在悬济寺大战一场的那个人,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他,他是我遇到的罕见的剑术高手,既然他是在这里出现,那么,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还会再见到他的。
我回营以后,立即组织大军,与李希烈﹑杨昭大军展开了一场大决战,虎军兵势锐不可当,半个月下来,李杨二人兵败如山倒,叛军已大部分归降,杨昭被唐军活捉,而李希烈则被自己的部下砍下人头,拿来向我乞降,渐渐地,江南叛军被平息了下来。
每当我们路过一座州城的时候,城中百姓总是闭门不出,大街上无数壮硕的猛虎,载着得胜的大唐将士,列阵而过。而我,也有的时候会骑着一匹骏马,冒着淋淋的小雨,跟在大军后面,大军过后,只剩下我独自一人,看着江南战后的一片片残破的墙壁,看着一处处没落人家的大门上,门环已长出了的绿色的铜锈,心想,但愿饱受凄苦的天下苍生,再也不会经受战乱之苦了。我大喝一声,马儿迎着细雨,踏着青石板的路面,一声嘶鸣便向前面奔去……
叛军已定,百万虎军也已经向大江北岸集结完毕,几位兄弟问我何时可以回长安,我却告诉他们,这里还有一件事情没有了结。
那一日,江面风平浪静,我独自将一只小舟停在两岸中间,船的桅杆上挂着李希烈的人头。没错,我就是在等那个黑衣人,李希烈就是他的主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黑衣人一定是李希烈的贴身护卫,现在他杀了我的六妹莫愁,而我也取了他的主子李希烈的人头,如今我们已是仇深似海,如果他还有一点身为剑客的自尊的话,那他就一定会来找我的。
二弟他们也曾想要帮我一起对付他,然而我却告诉他们,此人剑法极高,若论单打独斗,其他人去了也只会白白送死,再说,我和他之间的这场决斗,是无法避免的,这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
江心,我在船上摆上一副桌凳,一边饮酒一边等着他的出现,果然,没多久对岸出现了一只小舟,船头站着的正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那人手提长剑,迎面而立,显然是直接冲着我来的。
我见他来了,放下手中的酒杯,站上船头,那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了船,与我对恃而立,我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那黑衣人道:“一别四年,阁下别来无恙?”
“是,四年前我们就是对手了,没想到今日我们又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那个姑娘我不是有心要杀她的,我的原来的目标是你。”
“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人都已经死了,不要啰嗦了,动手吧!”
“我平生没有遇到过几个对手,你是我的对手之中,令我佩服的一个,如果我死在你的手上,请你把我跟我的剑葬在一起。”
说完剑尖直指向我,我也拔出剑来,长剑斜提,瞬间一股内力便运到了我的剑上,我们二人刚一出剑,便都使出了各自最为精湛的剑招,我出剑毫不客气,瞬间就使出了十成的内力,转身挥剑,灵子术发挥到极致,一股极强的剑光顷刻向那人袭去。
与此同时,那人也是倾力发招,一股极强的剑气向我袭来,我施展腿法,转身躲过那一击,他却腾空而起,一剑挥下,又是一道剑气逼来,我在急忙躲避的同时,一剑划过,一股力道成波纹状向那人击去,如此刀光剑影,互相攻杀之间,我跟他渐渐都已耗去了大部分内力。
忽然那黑衣人腾空跃起,似乎是要跃到我这只船上来,我大喝一声“蓬雪压松”,旋腿而起,到了半空,哐的一声剑响,那人被我击得退了回去。而我借机一脚蹬在桅杆上,翻身向他冲去,到了他的船边,大喝一声“单鹤点水”,一剑指在船头,剑身弯曲,随即又绷直,我借力横旋身形,到了高空又爆喝一声“云中飞剑”,在横旋身形的同时,又不断翻身,身体横落,长剑随身旋转,几个翻身已到了他的门面,我一剑挥下,他随即格挡,一招使完,我身形落地,手中提着长剑,站在那里没有动。
那黑衣人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他格挡的剑有一半缓缓的滑落,手中拿着的断剑还有一道斜斜的切痕,这时,他的肩膀和胸部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线,顿时又血喷如柱,他怒目圆睁的看着我,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剑竟有如此的威力,只有我知道,那一式“云中飞剑”之中,蕴含了我十成的灵子术瞬间爆发的力量,他终于缓缓地倒了下去。
我如他所愿,将他的断剑和他葬在了一起,本来已接到了皇上急召我回长安的圣旨,然而我在回长安之前,还想再去看看莫愁。
那日,我静静的站在莫愁的墓碑前,梅儿把带来的祭品放好,我缓缓道:
“莫愁,我来看你了,我已经把你的仇给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开心,过几日我们就要离开了,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见师父,可如今却要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霍平对不起你!”
梅儿也道:“莫愁妹妹,我们不会把你忘记的,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焚香为你祈祷,一有机会我们一定回来看你的。”
我和梅儿静静地站在那里,我想起以前的过往种种,心中百感交集,想到人生苦短,想到生命如此脆弱,看着还守在我身边的梅儿,经历过这么多的生生死死,不禁感慨,即使荣华富贵,即使权掌天下,那又怎么样?脆弱的生命一旦消逝了,一切就都成了过往的云烟。现在一身的富贵和倾世的权利,全部都是水中的倒影,梦中的幻象,轻轻一碰就都化为齑粉。还是莫愁说得对,只为自己在乎的人付出比什么都幸福,如果人都能够活得这么简单,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我抓住梅儿的手,说:“梅儿,等我们回到长安,我就向皇上求婚,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梅儿把头依偎在我的肩上,闭上眼睛什么也没有说,我们两个相互依偎着,久久的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刻就是地老天荒,这一刻就是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