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入秋了。如斯呆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三个月里,如斯与外界完全隔离。她并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状况,亦不知如今是谁主掌这个乱世。眼见着落叶纷飞,风亦渐冷,如斯的心也变得急躁起来。
她曾几次向赵唯语打听过外城流民的情况,但赵唯语总是闭口不谈,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如斯问自己现处何地,赵唯语亦是左顾而言他。
身上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只是背上的鞭伤落下的疤痕无法消除。
这一日,如斯正在房中看书,却见赵唯语领着一个抱着古琴的少女走了进来。
赵唯语见了如斯,微微一笑,指着身后的少女道:“这是叶瑜,我为你找的侍琴丫头。”
叶瑜上前一步,低眉顺眼的轻声道:“奴婢叶瑜,见过姑娘。”
如斯纳闷的看了那个年岁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少女,抬头对赵唯语说道:“为何要为我找一个侍琴丫头?”
赵唯语示意叶瑜将古琴放下,对如斯笑道:“你可会弹琴?”
如斯见她不愿回答,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点了点头,回答道:“略懂一些。”
赵唯语道:“你弹来与我听一听。”
如斯坐在绣墩上,双手轻轻放在琴面。她略有些生疏的抬起食指拨了一个音符,“铮”的一声脆响,如斯讶然的睁大了双眼,没想到这架其貌不扬的古琴音色竟是这般好。
如斯抬头看了赵唯语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放心大胆的拨弹起来。
三公子曾说过,琴棋书画里,如斯唯琴学的最好,甚至大有青胜于蓝的势头。不过也的确如此,如斯弹完一曲,却见赵唯语与叶瑜呆立在一旁,眼中一片赞叹之色。
“你这何止是略通啊……”赵唯语叹了一声,再度看向如斯的目光,仿佛再是看一块珍宝。她对如斯道:“我看这教琴的师傅也不用请了,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人弹琴弹的过你。”说罢,想了想又对如斯道:“你可会跳舞?”
如斯呆呆的摇了摇头。
赵唯语蹙眉,她思索片刻,猝然一笑。“无妨,不会跳舞我会请师傅来教。”
“你为何要让我学习跳舞?”如斯皱着眉问。
赵唯语抿唇一笑,说道:“自然是为你好。”说罢,赵唯语又匆匆离去。
如斯再无心弹琴,她站起身吩咐叶瑜将琴收好,坐在窗台开始发呆。
从这扇雕花的窗户向外看去,只见层层叠叠全是花园楼宇。这里是二楼,楼下是个小花园。花园由一片游廊围绕,而在游廊之外又是一片树林,树林的那头隐隐可见琼楼玉宇的淡淡影子。
如斯手撑着下巴,淡淡的说道:“现下京都已经落在了谁的手中?”
正在收琴的叶瑜听她的话微微一愣,只是一瞬,她笑着说道:“现下是砂之国的少将桑格尔·清戈执掌京都。”
桑格尔·清戈?
如斯眼神一跳,她转过头看着叶瑜,一本正经的问道:“你说的桑格尔·清戈可是砂之国的征南少将?”
“正是。”
如斯心中突然慌乱起来,她咬了咬唇,胸口有一物变得滚烫起来。那是清戈给她的家族玉牌。她一直贴身放着,即使是现在,也不曾有人发现。如今是那个人执掌京都,那么现今自己岂不是能轻易的就能与他再次相见?
如斯略微有些恼怒的摇了摇头,叶瑜瞧着她的样子觉得有趣,不禁问道:“姑娘怎么了?”
如斯抬起头看着她,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越之国的人?”
叶瑜放下琴走到如斯的面前,指着自己笑说道:“姑娘你仔细看看奴婢,奴婢哪里像砂之国的人了?”
“那为什么京都沦陷敌国之手你一点都不伤心?”如斯的问题有些刻薄。
果然,叶瑜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的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脸上本来挂着的笑也变得勉强起来。
“京都沦陷……于奴婢……于奴婢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叶瑜小声说着,语气中有一丝颤抖。
如斯蹙眉看着她,说道:“你身为越之国人,国都沦陷你却连一丝伤心也无,如此,你怎对得起曾在前线以鲜血保卫国土的士兵!”
叶瑜的眼中有泪光闪过,她抬起手摸了一把,看着如斯说道:“京都尚未沦陷之前,奴婢一家皆因为重税难负,屡遭官府欺压。父亲还因此吃了官司,进了监狱。母亲因为父亲四处求人,几乎哭瞎了双眼。奴婢为了能让母亲和弟弟活下去,不得不上街要饭。可是京都里的管家老爷谁可怜我们……没有人可怜我们,奴婢的爹在牢里死了,奴婢的娘也病死了,只有一个弟弟……他却也……却也饿死了……奴婢……奴婢……”
“好了,你不必说了。”如斯出声阻止,她走到叶瑜的面前,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你以后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其实老实说,我不过是个和你一样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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