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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民生苦(4)

五月既是梅雨季节也是疫情多发的季节。

连绵的大雨拖住了外城流民建设屋舍的工作,如斯跟随着三公子走访了外城大部分地方,发现已经有不少体弱之人感染上了疫情。倘若不请医师医治,疫情一旦蔓延将会使所有流民遭受灭顶之灾。

现下朝廷内外都在为前线的战情而忙的焦头烂额,谁也顾及不了外城疫情一事。三公子自知此时若是将此事报与帝王,非但朝廷不管恐怕还要惹帝王怪罪。前线战况已经十分扰乱人心,若在此时疫情传出,只怕更使民心涣散。

无奈,三公子只得动用私人力量在京都内招揽医师。然而,几乎没有一个医师愿意应三公子之请去医治外城流民。

三公子已经不允许如斯跟随自己出入外城,他恐怕如斯也沾染上疫情。但任凭如斯如何劝,三公子却在每日下朝之后去往外城安抚民心。徐子秀作为唯一的医师,亦时时刻刻呆在外城,尽己所能帮助那些人。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如斯拖着腮紧蹙着眉看着窗外的雨水。福音端着一杯茶走过来放在如斯的面前,也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雨。

“这恼人的雨水何时才能停?”如斯闷闷开口,转过脸看着福音,说道:“我要去找公子!”

“你快坐下吧!”福音按住如斯的肩,蹙眉说道:“三哥不让你去外城是为你好!你现在去能帮他做什么?只能添乱!”

如斯转过头接着用手托住下巴,恼怒的瞪着窗外的雨,撅起了嘴。

福音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盏慢慢啜饮。如斯突然站起身,吓得福音手腕一抖茶水泼出来两滴,溅在了手背上。

“我要去外城!”如斯看着福音,抿了抿唇,固执的说:“我要呆在公子身边照顾他!他本来就有肺病,如今混在疫病感染的地方,我怕他有事,我要去提醒他!”说完,如斯拿起靠在门扉的油布伞就冲了出去。

如斯看见三公子的时候,他正怀抱着小风儿,嘴里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又询问着正在给小风儿把脉的徐子秀。他一袭月白的长衫,在模糊不清的雨幕里,在破旧不堪的民居中,显得那样出尘卓然。

如斯撑着伞走到三公子面前,她看着被高烧烧的完全失去意识的小风儿,哽着声音问道:“小风儿是不是也染上了疫病?”

三公子身体一震,他转过头看着如斯,有些生气,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过来的吗?”

“小风儿还救得活吗?”如斯蹲下身手抚着小风儿滚烫的面颊,掉了眼泪。她转过头看着三公子,银眼里带着乞求。

三公子垂了垂眼睑,柔声说道:“救得活,小风儿不会死。”

“你要接受现实!”徐子秀忽然开口,他看着满脸是泪的如斯,一改平日轻浮的模样,一脸严肃的说道:“疫情已经无法控制,现下就我一个医师,你觉得我救得了这么多人吗?”

“你能救!”如斯看着徐子秀,又看了看昏迷的小风儿,带着哭音说道:“徐子秀,你要救活小风儿!他还那么小,我求你!”

徐子秀叹了一口气,他将小风儿的手腕放下,转过身熬药去了。

三公子怀抱着小风儿,用毯子紧紧的裹住他,可小风儿仍旧觉得冷,全身都在发抖,抖得嘴唇乌紫。三公子看着如斯,想要伸出手拍拍她的肩,可又实在腾不出手,只好安慰如斯:“徐子秀正在尽全力救小风儿,你不要担心。”

“公子……”如斯眨了眨眼,泪珠儿又掉下来几颗。她转头看着三公子,恳求道:“公子,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徐子秀就好。你回去吧!”

三公子蹙眉说道:“现下这个情况我怎么能回去?倒是你,我让你别来你怎么还来了!要是染上疫病怎么办?”

“你要是染上疫病怎么办?”如斯反问回去,一双眼急急的看着三公子。

三公子扬起唇,哭笑了两声,他看着如斯用轻柔的声音说道:“你放心,我这幅残弱之身就算染上疫病也没有什么……”

“公子!”如斯紧紧的皱着眉,她有些恼怒的咬住唇,看着三公子,眼里全是害怕的神色。“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要是染上疫病,我怎么办?这所有外城流民怎么办?”

三公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正当二人沉默之时,有人撑伞走了过来。

三公子看着这个撑着伞背着药箱的年轻人,询问道:“阁下是谁?来此何事?”

这个年轻人,眉宇间一片清冷。他穿着一身布衣,望着三公子问道:“你可是福大人?”

“正是。”

年轻人这才露出笑,说道:“我乃悬壶医馆的颜卿。前一阵子去往外地了,回来之后听我家医童说,大人现在急需医师来救外城百姓的命。所以在下就来了。”

三公子听罢,喜得笑了起来,他将小风儿交给如斯,站起身握住颜卿的手,颇有些激动的说道:“你可是曾经救过我一命的颜医师?”

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三公子转过头唤了徐子秀,介绍道:“徐子秀,你有一个好帮手了!这是悬壶医馆的颜医师,他医术高明,精通针灸之术。他还曾经救过我的命呢!”

徐子秀听了,也咧嘴笑了起来,他朝着颜卿拱手深深一拜,说了句:“幸会!”

颜卿回了一礼,然后问三公子:“染病的病人都在哪里?我要去看一看。”

三公子连忙引着颜卿走了过去。

徐子秀端着药,示意如斯将小风儿放好,他舀了一勺药,放在唇边仔细吹了吹,慢慢的给小风儿喂了下去。

如斯看着小风儿被烧红的脸,心里担心的紧,她擦去了小风儿嘴角流出的药汁,抬起头问徐子秀:“小五三儿呢?他们怎么样?”

徐子秀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头也未抬的答道:“三儿的爹娘全都染上疫病了,三公子想要带三儿回府,三儿不干。小五娘昨日因病去世了,他现在还和他父亲住在前面的草棚里。这里的人大多都染了病……不是我不救,是我无能为力。这么多人光靠我一个人是远远不行的。”

如斯咬了咬唇,她看着怀中的小风儿,颇有些恼怒的自怨道:“为何我不会医术!”

徐子秀被她的模样弄得笑了起来:“你当自己是神?什么都要会?”

如斯垂下头,将怀中的小风儿交给徐子秀,起身撑开伞想要融入雨幕中去。

“你去哪儿?这里不能随便乱跑!”徐子秀出声阻止。

如斯抬起脚步走进雨里,转过头对徐子秀道:“我去看看三儿!”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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