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平皇帝进入延明州,整顿了当地的军事力量,并且派专人进行战后重建的工作。于十二月初四这一日,率众军返回了京都。而原来作为南廷京都的宣宁州则再度更回原名。靖平皇帝此次回京,将南廷数十个主要降犯一同带了回去。其中,便有南廷降将孙之岚。
回到京都的路上,如斯并不能每日陪在叶雍睿的身边。他作为一个出征在外的帝王,每日里不仅要处理军务,更是有如山的奏折从千里之外的京都快马传过来供他批阅。也唯有夜深人静之时,叶雍睿处理完公务,才能去如斯的房间内与她见上一面。
起先她总是很安静的在那儿等他。手中虽是拿着一册书,可是神思全都不在书上。总是想着过往种种,只觉得这一路走来他们实在是太过不易。而现在,她能得以回到他的身边。这都是神明的恩赐。每每想到此处,她总是搂紧了书册,闭眼轻轻喟叹一声。
叶雍睿便是在此时走了进来。
他看见这个女子在温暖的灯光里那张温柔而美丽的脸。她轻闭着双眼,浓长的睫毛被染上一层暖暖的绒毛,轻轻的抖动着,抖落下一阵阵光屑。那淡红色的嘴角向上挑起,露出了一丝满足而幸福的笑意。
她是那样的温顺柔和,在这样暖暖的灯光里,她的身上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温柔的圣光。这是他一直想要守护的泉,是他心里唯一的一方宁静之土。
他甚至都不敢打破现在的这份宁静。
然而,似乎是有感应一般,她突然睁开双眼,看见这个男子时,有半瞬的愣神,似乎还不敢相信现在她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之后,她便笑了,是更深的笑意。
“奏折都看完了?”她声音轻缓的问。
之后他走近,她这才看清,方才这个站在暗影中的人,他不知何时剃掉了胡须,重新露出了那一方坚毅而沉稳的下颌来。他抿唇一笑,锋利的五官变得柔和。
他走过去,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问道:“你在做什么?闭着眼都笑的那么开心。”
她脸上一红,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一路走来,我们还能在一起,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是啊!”他也沉沉的叹息了一声,更加搂紧了她的肩,低醇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你放心吧。以后,我再也不会松开手让你离开。我会好好珍惜,珍惜你。”
她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只觉得这一刻的温存来的多么不易。她从来都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而现在,她就已经满心的幸福了。觉得若是再去要求太多,上天只怕会责怪她的贪心。
“南廷的皇宫,你过的……不好吧……”他其实是不敢问这个问题的。他十分害怕,害怕她会说,她过的不好,她一直在等他去救她。可是,他却又想知道,在脱离他掌控的世界里,她到底是如何等到他的。
出乎意料的,她轻声笑了起来,抬眼看着他,说道:“我如今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就说明,我过的并不差。”见他挑眉露出怀疑的神色,她便连忙说道:“你别不信我啊!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他被她急了模样引得苦笑了一声,他找到她的手,将之放在自己的掌中。她的手很小,只有他半个巴掌那么大。他便低着头,看着那一只并不细腻柔滑的手。这是一双常年做惯了粗活,微微有些变形的手。然而,正是这一双手,弹得了琴,做得了画,可以为了他将自己变成坚毅的玄武军。这个女子,为了自己,到底是做了多大的改变啊……若不是因为他,她如何会陷入那深宫里,过着三年艰苦的岁月。若不是因为他,她如何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当年的她,那样快乐单纯,无忧无虑。而如今……
他心里一酸,将那只手紧紧地收入自己的掌中,然后,他对着这个用不解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女子,轻轻的说:“御医告诉我,你身上有病。忧虑成疾……非药石所能补救。如斯,你觉得你对我说你过的很好,我会相信吗?”
她心中一惊,微微启唇,似乎想辩解什么,然而,终究是没有说口。她呆呆的看着这个用着伤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男人。她伸出手抚摸着他那深邃的轮廓,轻轻的说:“我很好……能回到你身边,就很好很好……”
“如斯……”他将她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怀里,叹息。“我该怎样做,我该怎样做才能填补好你心里的缺失。如斯……如斯……”
他一叠声的唤着她的名字,语气中要太多难解的意味。她被他的语气弄得心疼起来。只能回抱着他,哽咽着笑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能让我呆在你身边。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成为了一国之君……你不会……不会丢下我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一下子截断了她的话,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坚定,说道:“我怎会丢下你。你可知,你在南廷的这三年我又是如何度过的?不要轻易说这样的话,如斯,我只要你信我。信我对你会不离不弃。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因为这不仅会伤害你自己,也会伤害我。”
她抬起头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吻,轻声道:“我明白了。”
他笑了起来,伸出手捧住她的脸,轻笑,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只是这样你觉得我会原谅你吗?”
她愕然,突然噘了噘嘴角,银色的眼眸流转,只问他:“你想如何?”
他笑了起来,埋下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见她一愣,脸上的红晕迅速的蔓延开去。他只觉得她是如此的好看,不觉得心神荡漾,又再她唇上啄了一下。这一回她算是反应过来了,推开他,羞恼道:“这算是什么赔礼……”
“我就只要这样的赔礼!”他说罢,长臂一伸将她再度拉进自己的怀里,深深的吻住了她。他的吻十分温柔的,就如同月光下的溪水流淌在她的唇瓣上,然而,这样的溪水却有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嘴唇上,她似乎都已经尝到了那泉水的甘甜。他吻着她的嘴角,又吻着她的脸颊。那唇印慢慢的向上游走,来到了她的眼睑上,接着又来到了她的眉梢。他用他的唇,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她的五官。只觉得这怀中的女子,是吻也吻不够,爱也爱不够,怜也怜不够,疼也疼不够。
就仿佛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此刻,他只想将她永远的保存在离自己最亲密的位置,一回眸,一抬眼,就能看见她。
他的气息微微有些粗重起来,只能将自己的唇远离她。极力克制着,才总算平复了气息。
如斯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响,问道:“你怎么了?”
他睁开眼,那深邃的眼眸恢复了清明,看着她笑道:“只觉得有些不舒服而已。”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叫御医?”她急了,问道。
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深切了,只说道:“这病可不是御医能医得了的。”
她吓了一跳,连御医都医不好的病该是多重的病啊!她更加急了,抓着他的手说:“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有没有医治的法子?”
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有些欢愉的光芒与一丝促狭的意味。他挑唇,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阵笑声。
她愣了一愣,气的推了他一把,抬高声音说道:“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你不要笑,你告诉我啊!”
“傻瓜!这病也只有你能医治啊!”他笑着抚摸了一下她额前那乌黑光泽的刘海。
这下她更加不解了,问道:“我如何能医治得了你。虽然我懂一些门道,可是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我怎么能医治呢。”
“我害的是相思病。”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促狭的笑道:“若是你主动吻我几下,我这病就好了。”
“你这人实在是太坏了!”她气的很,推开他,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话来骂他。一转眼眸,却又见他促狭的笑看着自己,噘了噘嘴巴,狠狠骂道:“厚脸皮!”
他一阵大笑,伸手刮着她的鼻子,说道:“你这个小东西,这怎么是厚脸皮。男女之事不过如此而已,是你不通男女情爱,反倒来说我是厚脸皮。你瞧瞧,我可是为了你特地将那美髯刮了去。若是不刮,待会儿你若问我,必定要扎了你的嘴巴!”
她呆呆的看着这个男人,他何时变得如此促狭,又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她羞的急了,咬了咬牙根,故意说道:“你刮了胡子可没留着胡子的时候好看。”
他听了,便说道:“你倒是喜欢美髯公啊!早知如此,我便不刮了。只是我老了,若再不把自己弄得年轻些,怕是要配不上你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如何能配不上我,整个天下现如今都是你的了。你可是这天下间身份最高贵,拥有最多财富的人了。怎会配不上我……”她虽是极力板着脸,可银色的眼眸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