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如斯都一直守在三公子的身旁,就连福相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三公子这番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若是再不顺着他的意,怕对他身体更不好了。
三公子虽三日不曾下榻,但他却仍旧觉得乐趣多多。如斯从书房里搬来了一些书,三公子每日就以教如斯学书习诗度日,两个人在一起倒是觉得格外的安宁快乐。只是,他们不曾知道的是,对于这一切,相府内早已流言纷纷,所有人都在传言三公子已经将如斯收了去。
因三公子身体渐好,二小姐福婷的大婚之日也并没有往后拖延。转眼之间已是六月下旬,雨湖里的荷花也都尽数开放,一样望去连天碧叶,蔚为壮观。
这一日,三公子见窗外难得的大好天气,天空中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微风透过窗吹进来,缓缓中又带着些许松林中的香气,直吹得他心中做痒。他放下书,对坐在塌边削梨的如斯道:“小如斯,我们出去走走吧!”
如斯抬起头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已经不似当初那般白中透着一股死气的青色,她点了点头,取过帕子擦干手,对三公子笑道:“那好吧!你起来把袍子穿上!”
银松在旁边笑了一声,望着如斯道:“如斯啊,三公子穿衣是要人服侍的!”
如斯呆了呆,脸上泛了红晕,瞪了眼银松道:“你不是在旁边么!真是的……”
三公子冲银松摆了摆手,道:“谁说我自己不能穿衣了,你们都下去,我等一下就出去了!”
银松有些为难,看公子神色,只好随着如斯下去了。
如斯与银松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三公子施施然走出来。只是一眼,银松与如斯便笑的憋不住气了。
三公子那张俊秀的白脸立马红了起来,他不禁大声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本公子我第一次自己穿衣,你们笑话什么!”说完,又连连咳嗽了起来。
如斯跑过去伸手给他顺了气,又伸手将他袍子上结错的结打开,重新系了一遍。三公子低头看着如斯,见她一双银眸低垂,睫毛纤长扑扇,心里忽然一片宁静。
“公子下次可别系错了!”如斯抬起头调皮的冲三公子眨了眨眼。
这一回,三公子又闹了一个大红脸。
松临阁外是一片幽静的松树林,福相念三公子体弱,特地选了这一片有松林的地方将他与喧闹的外界隔绝了起来。
夏日的阳光透过大片的松针洒下来,照在林间做一束束光束的模样,而光束里浮尘飘扬。林间偶尔有鸟鸣传来,一声接一声,十分空灵动听。
如斯伸出手看着光束穿过自己的手指,将手指照的发红,不禁笑了起来。她扬起头转了一圈,才对后面的三公子道:“公子,这些松树好高啊!这里真凉快!”
三公子见她一脸的愉悦之情,心中也是十分欢愉。他扶着身边松树的躯干,仰头看着松林外稀疏的天空,朗声道:“这松林在相府未建之时就已经有了,少说也有百年了吧!”
如斯睁大了眼看着这些笔直参天大树,道:“这些树真老啊!”
三公子听她孩子气的言语,笑了笑,又道:“我三岁就开始住在这里了,以前身体差不让我入林。稍大了些才允我过来看几次,对了,你过来!”
如斯见三公子一脸神秘,好奇的走过去。三公子牵起她的手,屏退了银松拉着她入了更深的林中。大约走了二十多步三公子才停下,他微微迟疑了一会儿,又立马露出恍然的笑容指着东南面那颗树,说道:“你过去瞧瞧,我看你能不能发现什么。”
如斯依言走过去,围着那树转了好半天,忽发现那树干之上似乎被刻了什么,她凑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张小小的挂着泪珠的脸。她扑哧笑了一声,转过头指着那张哭脸对三公子道:“这是公子刻的?”
三公子走过来,笑道:“可不是,小时候守着规矩不敢乱说话,父亲教我不要喜形于色。我没人说,只能到这林里对这些树说了。”
如斯垂下眼又看着那哭脸,好一会儿才回过头笑道:“公子你刻的可真丑!”
三公子拍了一下如斯的头,详怒道:“你这小丫头,还笑话起我来!我那时不过六岁,能刻出什么东西来?”
如斯歪头想了想,又问:“那公子还记得那时候为了什么不开心吗?”
三公子思索了片刻,抬头笑道:“过去那么久了,我哪儿记得那么多。只是这事似乎是与我二姐有关的。”
如斯点了点头,复又看着那张哭脸。
三公子倚在旁边的一颗树上,叹道:“转眼之间,二姐也要出嫁了……”
如斯听他语气中多含一些怅然,便安慰道:“公子你放心吧,那位叶公子对小姐极是好的。我那会儿在小姐身边,那叶府每隔几日就会送些东西来,小姐可是开心了!”
三公子抿了抿唇,淡淡道:“父亲说他是人中俊杰,将来必有大成。就连我那挑剔非常的二姐不也被他收服了么。这叶雍睿不简单。”
如斯被他说的好奇了起来,于是问道:“那叶雍睿到底是什么人啊?”
三公子瞧了她一眼,答道:“那叶雍睿是皇商,专为皇帝办事。我听闻他早年是军人出身,也不知后来为何做了商人。虽说他做的是一些为皇宫采购货物的生意,但我觉得啊远不止这么简单。”
“皇商是不是都很富有?”
三公子见她一脸的好奇,不禁笑道:“你怎么对这些东西这么好奇?”
如斯撇了撇嘴,转过目光,又转回来看着三公子,道:“那二小姐出嫁,公子难过不难过?”
三公子哼了一声,道:“有什么难过不难过的,我只是怕她在叶府受了委屈,丢了相府的脸。”
如斯惊讶的望着三公子,道:“如果是我,我会难过死的!”
“傻丫头!”三公子只看着她,笑了一声。然后又抬起视线沉默的看着松林外高远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银松手拿一件披风过来了。他朝如斯使了个眼色,如斯会意,对三公子道:“公子我们会去吧,这林中寒气重,你再待下去怕是身体又要吃不消了。”
三公子应了一声,如斯将披风为三公子系上,对他笑了笑,一边走着一边问道:“只这里刻着东西吗?”
三公子笑道:“我从小到大只来过这松林几次,你说我能刻下多少次?再说就算我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又怎记得清楚那些东西都被我刻在了哪棵树上。”
如斯遗憾的叹了一声:“我真想知道公子这些年每天都是什么样的心情。公子啊,你今日开心吗?”
三公子点了点头,凝望着如斯,微笑道:“开心,当然开心。”
“那就好,公子开心就好了。”如斯笑。
三公子沉默,扬起唇角,抬起一双笑意融融的眼看着林外的天空。那天空湛蓝悠远,一如他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