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初上之时,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一片有些冷肃的寂静之中。唯有寒鸦立在枝头,不时“啊啊”的叫着。远处的宫殿群沐浴在银色的月光里,给人的感觉亦是十分清冷。而在这群殿中的某一处,如斯正立在殿前看着月华铺满了华贵的白玉石地砖。她抬起头看着月,吐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片刻就消失殆尽。
荟儿从殿内走出,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貂裘斗篷。那是如斯最爱的一件斗篷,即使如今这件斗篷看起来十分陈旧。她将斗篷披在如斯的身上,并为多说什么,又垂头静立在一旁。
突入而来的温暖让如斯一惊,她将脸埋在柔滑温暖的貂裘里,深深的吐出一口白雾。忽然想起什么,她转过身看着荟儿。而后者依旧沉默的站在原处,冷静到连呼吸都十分安静。
这个少女,从来都和别的丫鬟不一样。她总是安静的站在自己的身后,沉默或者说是冷漠的看着一切。似乎是没有感情的一件东西。然而,默默无闻的她却知晓一切。真是不简单啊!
“荟儿,你是不是叶雍睿留下来陪我的?”她脑中闪过一道光,突然发问。
荟儿的身形微微一顿,她没有抬头,冷静的回答道:“姑娘果然聪明,我确实是主上派来保护姑娘的。”
如斯扬起唇,笑容在月光之下也显得有些飘渺。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她不在他的身边,他居然会做这么多准备。
“你难道不会感到奇怪吗?我竟是砂之国王储的妹妹。”如斯笑着转头看向她。
荟儿终于抬头,她静静的望着如斯,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月光才微微有了一丝银色的光泽。她淡漠的答道:“如斯姑娘隐瞒至今,毕竟有自己的打算,荟儿不必知道。”
“荟儿,如果我真的回了王城,你会不会同我一起去?”
“会。”荟儿立刻回答,她目光有些颤抖。
如斯知她心中一定并非如此想法,于是问道:“如果,不是叶雍睿的命令,你愿意同我一起去?”
荟儿无言,又垂下了头颅。
如斯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我并不想通过这名叫‘血缘’的关系来做这些事情。我并不想,背叛其中的任何一方。”
她心中的苦涩憋了这么多天,实在无处可以诉说。如水的月光温柔的洒在她的脸上,她心中柔软,对着这个并不熟悉的婢女倾诉。
“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为难。”荟儿开口,语气已软了下来。“主上是十分挂念姑娘的,姑娘大可不必理会这里的一切,回到主上身边。”
不理会么?如斯反问自己,突然笑了起来。
“我不能离开这里。”她低眉,银色的眼眸隐匿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之下。
主仆之间,气氛沉默,只有寒鸦不时传来的叫声。
“今日表哥告诉我,后天我就要随押解犯人的军队离开王城。你明日回花满苑替我准备衣物时,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带给悬壶医馆的晴荷姑娘。你告诉她,他相见的人就在这支队伍里。”
如斯又将事情详细的与荟儿交代了一遍。
后天,徐子秀将会带领勾陈军于申时到酉时之间埋伏于北门往西的路上。而此次押解回王城的军队约有三百人。徐子秀麾下均是武林奇侠,三百人的军队对于他们来说想要解决并非难事。到那时,晴荷姐姐一定能见到二公子的吧!
只有想到这里,如斯的心情才微微有些雀跃。她似乎,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尽管那一天凶险未知。
然而,就在此时,皇城的另一边,一场秘密的谋划也在这安静的夜里悄悄的展开。
这一切,谁人都不知道。唯有天上的孤月,在那高高的云层之上默默的俯瞰着人世之间的纷争纠葛。
月自古不变,变得,唯有人心。
三日后的酉时前一刻,如斯便带着荟儿随军队一起踏上了回到王城的路途。这一队人马在逐渐暗下来的天际里悄然离开了京都。血色的夕阳翻滚在西方的天际里,一轮红日已经快要落到山的那一边。京都依旧是戒备森严,然而,从南方传来的战报却在不断的告知这个城内的人们,骁龙军快要来了,同胞就要来解救这座深陷敌手的城池了!
如斯掀开车帘,窗外的天色红的有些异常。远处的农舍,屋顶上尚有未化的残雪。不见炊烟,是了,自从被砂之国占领之后,京都里的平民百姓们全都被压去前线或是去修筑外城城墙,没有人可以留在家中,烧一碗暖汤。
一直黑色的鸟低低掠过枝头,枝头上那些积雪“簌簌”的往下坠落。天气实在太过寒冷了,如斯从未觉得如此寒冷过。她放下帘子,鼻头已经冻的通红。
东弋考虑的甚是周到。宽敞的马车上铺就的是极其暖和的狐皮,甚至角落里还烧了一个火盆。马车内点着一盏烛火,在灯罩中闪着并不明亮的光。如斯抱着手中的暖炉,虽然是看着面前小几上的书籍,可是眉心微蹙,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
她很紧张,那抱着暖炉微微蜷起的手足以泄露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