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并未发生在现实历史当中,所以朝代无从记录,只知道天下很乱,强盗、山贼、官匪络绎不绝,视人命如草芥。在当下这个社会,生命没有应得的重要,天理不存,法理不明,可以说是乱世之最。逢此乱世,良心已经变得一文不值,官家不问百姓苦,皇家不顾世人灾,恶人不惜穷人命,天道不公世不明。多少生命曾向这世间呐喊,他们心中有太多的,冤屈,愤怒,绝望,和无助,可惜呐喊永远无法成为武器,到头来只能沦为人家的鱼肉。这个世道,秩序已经所剩无几,没有正常的交易,也没有长久买卖,劳动了一天也许只能换来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农作物,可以维持生命不死而已。绝望笼罩着这个时代,人们仿佛看不到阳光,看不到雨水,他们只能生活在深渊的最底层,等待死亡。
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也许地狱也会沐浴阳光。没有长久的盛世与乱世,只不过,没有人能预言,这个黑暗的世界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光明呢?太阳不会消失,他只是被厚厚的乌云遮挡了。天理道义也不会消失,他只是在等待人们去发现他。
有一座古寺,坐落于乱世之侧,受乱世的影响,连寺院的名字都消失了,房屋破落不堪,里面僧人个个骨瘦如柴,可以看的出来,一定是长期食物匮乏引起的。虽然他们看上去面黄肌瘦,可是眼睛里面却有种生机,这种生机让他们看上去,显得精神些。这座寺院很大,但是僧人却不多,一共也就几十人。可能是乱世当道,人们无法在奉养僧人了,一大部分都已经为了生计离开了。不难看出,佛法修于口与修于心的区别。在这群僧人当中,有一位年轻的僧人,他看上去与其他人都不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区别,好像这个乱世,并没有在他身上造成影响,他的眼睛亮的出奇,仿佛带着一种笑容,一种淡淡的却又吸引人的笑容。这个僧人,虽说也是身体单薄,但是干净利落,五官也格外的俊秀,在其他僧人灰暗的僧袍下,这个小和尚一身干白的衣服格外扎眼。“圆清”
“在,师傅”
“你过来”
随着几声叫答,名叫圆清的小和尚快步走向一所看着还算完整的房屋门前。
“师傅,您叫我?”
“进来”
圆清推开屋门,迈步走进屋内,向坐在屋内的老僧施了一礼,这个老僧看着已经很年迈了,双目微睁,雪白的胡髯垂落胸前。
“圆清,你今年多大了?”
圆清迟了一下答道:“十九!”
“你来寺中多少年了?”
“十八年,师傅你不是跟我说在我差不多一岁的时候,我父母把我送来寺中的么,所以我现在就应该是十九了。”圆清有些诧异的答道。老僧又道:“不错,十八年了,你的佛法悟性极高,若不是当此乱世,以后定能成为一代高僧!”圆清道:“师傅,徒儿并不想做什么高僧,只想师兄弟们在一起,每天念经诵佛,报答师傅养育栽培的大恩,以后就在寺中,扫扫地,念念经,已平凡乐天之心渡此一生。”老僧看了圆清一会继续说道“空门之人,不问世事,修万法之空,得自在,不嗔不痴,不急不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叹,能修得此等境界的万中无一人。今天下大乱,人心凄凉,纵我等有心穷此一生修成境界,皈依我佛,也只不过得一空白驱壳,我佛说,世上无不可渡之人,无不可渡之事。可当此苍凉人间,为师有心入尘世,却惧民智未开时,敢于风烛之骨入之,却恨寿数无济于事。”圆清道:“师傅为何今日会有如此感慨?乱世并非我辈扰之,只怪当权者利欲熏心,不问民生,才使得恶人当道,天下大乱。师傅切不可自责啊!”老僧道:“话虽如此,可佛门中人应已渡人为己任,为这世间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修行并不是一定要在寺中,参禅也不一定要跪在佛前,能助芸芸众生脱离苦海,才是空门中人最大的使命啊。”圆清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师傅,并非弟子们贪图安逸,可是现在我们连自保都是难事啊,我们的粮食相当有限,还要去解救一些临危之人,如此自顾不暇,哪还有多余精力去普渡世人呢?再说,当此乱世,我们没有刀剑银钱,也无兵丁人手,就算出世,恐怕没等渡人,就要先行参见佛祖了!”圆清心中有些不解,为何师傅此时要跟他谈及此事。老僧闭了会眼慢慢说道:“你所说之事也是实情,我们能力有限,有心无力,所以师傅特地把你叫来。”圆清道:“师傅莫非是想让我出寺?”老僧道:“不错!”圆清诧异道:“师傅,弟子虽说入寺较早,但毕竟所学尚短,若论佛法深意,有好多师兄都强过弟子啊!好比圆定师兄,佛法造诣早已在众师兄弟之上,弟子的好些疑惑,都是圆定师兄帮弟子解开的。弟子并非贪生怕死,只怕师傅之大愿,弟子能力有限,无法完成,这才是弟子最担心的。”老僧道:“渡人要靠不是佛法的佛法,道行再高不见得能解世人之苦,修行再深也不见得能劝人向善。如若念经能渡人,哪还会有如此乱世呢?经书枯燥不堪,远不如花花世界,道理都是明的,可是世人的眼睛却是暗的。圆定佛法深透,若要辩论佛学,与人争禅,他独一无二,但要是劝人放下屠刀,讲法说理只占其一,还要靠勇气,智慧,胸襟,气度。”圆清心中的情绪有些激动问道:“师傅,那您说的这些,弟子身上可曾占据?”老僧缓缓的点了下头。圆清又道:“可是师傅,弟子毕竟年岁尚浅,您所说的这几样,弟子都未曾发现。甚至说还不明白何为胸襟、气度、智慧、勇气。”老僧道:“只因这几点,大多天生,无法后天补足,所以具备此条件者万中无一。要说学法,聪明人花一天,愚笨者花三天,一样可以达成效果。要说胆略,不仅仅是胆子大就可以的。好比强盗,他敢杀人,却不敢做好人,难道他天生就想去做强盗么?不是,他只是缺乏弃恶从善的勇气。而智慧,更是天赐之物,此智慧并不是世俗人眼中的聪慧。若以常人眼光而看,那些考八股,中状元的学者便是智慧,而他们的智慧都体现在高官厚禄之后,如何敛财,如何升迁,如何害人,如何自保。这种智慧也叫做心机,而师傅口中的智慧,是以绝顶聪慧看透前世今生,看透人心险恶,看透世间繁华,也看透吉凶祸福。至于胸襟气度,更是天生,后人即便模仿,也只是画虎类犬。圆清,你虽说修行尚浅,可是得上天之眷顾,集众家之长,是有大智慧的孩子。圆清,你要记住,无论刀兵剑戟,还是珠宝银钱,都是没有生命的,它们都是被人掌握的,人才是恶心之源头,渡恶先渡人,渡人先渡心。”圆清听到此处已是眉头紧锁,面有沉思,想了一会说道:“可是师傅,弟子如何才能使用这些优点长处呢?我从记事起,也不曾体会过自身拥有的大智慧,如果弟子需要用它们来帮助自己,该怎么做呢?”老僧笑了一会缓缓道:“可以拨万世之高,可以做地下之石,可以智珠在握,也可以痴而笑之。你在寺中这些年,是众僧中年纪最小的,修佛习法,得众兄长之关照,无从忧虑,所以不曾体会,至于如何去做,师傅也无法教你,因为师傅不如你的天资卓越,但是师傅知道,圆清你一定会成为这乱世之中的一把火焰,一束阳光,照亮人们心中的黑暗。”圆清听到此处,双眼的迷茫之色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决的眼神。老僧看了看说道:“圆清,去吧,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不用跟众师兄们告别了,直接出寺吧,早走一步,也许有些人就早解脱一步。”圆清深深的看了师傅一会,他没想到师傅临时的召唤,竟要成为永远的诀别,他心中有好多话想说,最后化为两行泪水,深深跪拜,连叩三次,起身之后,举袖拭泪,看到师傅眼睛已然合上,但圆清好像能看到师傅灼热的目光,和深深的期盼。圆清双手合十,口诵了一声佛号,转身走出屋子。离开师傅的房间,圆清向寺门走去,他的脚步既深且沉,他每走一步就远离了养育他十八年的师傅一步。也远离了众多亲如兄弟的师兄们一步,更远离了他生存了十八年的古寺一步。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他此刻的心好像空空的,一步一步走向寺门。当圆清来到寺门下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依然雪亮,虽然其中有多种情绪,也许圆清现在还有些惊诧,师傅为何让他离开的如此突然,这种想法一扫而过,圆清步履坚沉的向山下走去。如果说圆清第一次体会到的大智慧可能就是他的勇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