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群捕快根本就打不过自己,事实上就算是带着个拖油瓶,也将他们甩的远远的。
一路上见义勇为的人不少,听见捕快喊抓人,不断有人出来制造障碍,画雨这边倒是能应付,几乎就是将江户一郎提溜着走,那些本来阻碍自己的障碍,反而束缚住了捕快的手脚。
一时间整条街鸡飞狗跳,哀叫连天,不断有商贩的摊位被撞翻,行人扑倒。
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城门口,那是第一次来这座城的入口,门口有几个把门的,见浩浩荡荡涌过来一堆人,见势不妙迅速反应过来,正欲将城门关上,同时还拦上了拒马。
眼看就没法出城,城门已经合得只剩下条缝,城墙上还有人架起了弓箭,画雨心里也难免有些着急。
“怎么办?”,鑫儿焦急叫到。
“你带上他”,画雨丢下四个字,将江户一郎推给了鑫儿。
画雨独自一人率先冲到城门口,脚下用力,腾起七八米,灌注凝聚内力于双拳,双眼死死盯住即将合拢的城门,双拳迫出,劲风突至,那两扇看起来足有巴掌厚的大门竟然被轰的碎成几块。
地上土尘扬起不少,守门的几个人也受到波及,东倒西歪倒了一地,叫苦不停。
画雨落地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一幕,自己分明只是想将门冲开,没想到直接将门轰飞了!
“画雨,你…”
“别说了,先跑吧”,画雨拉着江户一郎与鑫儿一同往城门外冲去。
通过门口的时候,烟尘里分明能看到门框上结了厚厚一层冰霜,画雨回头,看不清追击的捕快表情,但想来应该没有胆量再追出来了。
往城外跑了一段距离,到了一片树林,江户一郎直呼受不了要休息一下。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跑…”,江户一郎气还没喘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诶?我们救了你,怎的还这样问?”,画雨和鑫儿倒是脸不红气不喘。
鑫儿也是一脸疑惑,一双大杏眼里装满了问号。
“救我?他们为什么要抓我?”,江户一郎蹩脚口音加上喘气,更加难以听明白讲的话。
“这我哪知道,兴许与你倭人身份有关吧”,画雨找了根树干,靠在上面,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快要天黑了。
“倭人?”,江户一郎回想了一下,“我们倭人在海关确实与你们有冲突,但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不喜欢战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户一郎看起来率真老实,加上语言表达不流畅,手脚并用,生怕表述不清楚。
“行了,行了,我懂我懂…你别比划了,听说过一句话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画雨还想要解释什么,却被鑫儿拉到一边,走开好几步距离,背过身子,确认江户一郎没有跟过来才问道。
“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那捕快不是来追咱们的吗?怎么又成追他的了?而且我感觉你处处在为难他”,鑫儿应该是看不下去了,有点打抱不平的意味。
“这事儿你就别过问太多了,未来的事,你不知晓,总之,眼下我们需要钱”,画雨也偷瞄了一眼江户一郎。
鑫儿没有答话,而是径直走回到江户一郎身边,跟他说了几句,江户一郎明显表情一愣,随即头也不回离开了。
“喂,你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走了?”,画雨赶紧跟上到鑫儿身边。
“实话实说,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鑫儿冷冷道。
“啥?你都说了,那…那咱的移动钱包没了呀,唉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喂,你干嘛?”
画雨嘟嘟囔囔念叨半天,鑫儿压根没听,径直向前走去,那是最开始来的方向。
到了深夜,鑫儿也许是累了,一声不吭,找了根看起来顺眼点的树干,靠在树干上双眼一闭,谁也不爱。
画雨心说自己哪里招你了?
女孩子睡觉老实,靠在树干上是什么姿势,早上起来姿势都差不多,能明显看到鑫儿鼻子鼓动了两下,随后才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醒了”,画雨假装头也不抬,专心烤麻雀。
“嗯”,鑫儿应了一声,见画雨没有再答话,她自己倒是忍不住开口了,“哪儿来的?”
“树上来的”,画雨也简单回了几个字。
“一晚没睡?”,鑫儿又问。
“差不多”,画雨答。
“哦”,鑫儿不再言语。
“给”,画雨递过一只烤麻雀。
鑫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咬了一口,“挺好吃的”
其实并不好吃,就这么干巴巴烤麻雀能好吃吗?
鑫儿是个聪明人,她肯定能看出自己忙活了一晚上,黑灯瞎火掏鸟窝,搓了几个小时才找到诀窍钻木起火。
“你怎么不吃?”,鑫儿吃了两口,突然问道,见没有回应又补充说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也没啥,就是昨晚…”,画雨含糊不清。
“昨晚我为什么不理你”,鑫儿补充道。
“是啊,感觉突然就变了一个人”,画雨点头。
“是你变了”,鑫儿将手里的烤麻雀插回地上,平静地说。
画雨回想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到现在,经历了太多,刚开始只是想着来找灵珠而已,后又有了个小尾巴妖精妹妹,再到后来了解了妖靈城的真相,到如今骗吃骗喝人人喊打。
画雨也暗自叹息摇头,自己都混到这个份儿上了。
“骗衣服穿、骗小孩儿、骗饭吃,咱们现在就只能靠骗活下去了是吗?”,鑫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没有,我只是…只是…”,画雨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个所以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越来越厉害,在江湖上只怕少有敌手,做什么都没人能拦得住你,于是你愈发肆无忌惮”,鑫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满。
“我没有…那个倭人他…唉,我跟你解释不清楚”,画雨有些不耐烦了。
“你今天去偷去骗,将来,你就能抢,或者干脆杀人放火,反正你能仗着一身武艺逍遥法外”,鑫儿急道。
“哎呀,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骗昨天那个人?”,鑫儿打断画雨。
“我…”
“因为你觉得,他身上有钱,我们需要回家,需要他的钱,有了他的钱我们能过的舒坦些!”,鑫儿再次打断画雨。
这次画雨没有再反驳,也没法反驳。
“还记得在饭店吗?明明是我们吃霸王餐,到最后我们却准备好要打人家”,鑫儿突然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像是在抗拒什么。
“我好怕,我当时居然有些得意,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好怕,我好害怕以后会变成那样讨厌的人”,鑫儿语气居然带了些哭腔。
讨厌的人几个字,像是一根尖刺扎在画雨心上。
回想起洪独眼那令人厌恶的嘴脸,画雨也不由得心中一紧,自己比洪独眼更厉害,要是无休止发展下去,是不是会成为比洪独眼更加讨厌的人。
画雨此刻也有点懊恼,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样的话都抛之脑后。
现代生活中有太多的恶人,是因为一件又一件的小恶被纵容,最终走上不归路。
画雨都怀疑那云老头说的红色邪气已经迫出体外这事儿到底正不正确。
“鑫儿,对不起,我错了”,画雨过去半蹲着身子,将手搭在鑫儿肩膀上。
“你知道吗,我娘以前…算了,跟你说也是白说”,鑫儿抹了抹眼角,重新靠在树干上,捡起烤麻雀,一口一口吃起来。
鑫儿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从行为上看,鑫儿很像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鑫儿,这段日子,谢谢你啊,我也只是临时起意,一开始我也没打算和那倭人来往”
画雨也捡起一根烤麻雀,塞到嘴里。
“呵,怎么就这么好吃呢?”
画雨没有追问鑫儿母亲的事,也许鑫儿以前有些伤心旧事不愿提起吧。
接下来的路,除了不跟叫花子一样要饭,别的都跟叫花子差不多,也许还差点儿,连只破碗都没有。
好在鑫儿打猎本事高超,一路上还不至于饿死,日子虽然苦了些,但这心里却觉得轻松不少,少了些许沉甸甸的愧疚感。
后又历经整整五天苦逼日子,才回到了熟悉的将军山,来到之前大黑蛇躺尸的地方,发现这里已经只剩下一条蜿蜒的灰烬,看来大黑蛇失去妖丹后又死得透透的,这景象俨然就是灰飞烟灭。
这样也好,尘归尘土归土,这巨大的尸体要是真由镇上的居民来处理,还真得费些劲。
画雨看了几眼便离开,眼下还有先找靈儿一事,这五天里,画雨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只猫,但结果不言而喻,全都是说没见着。
这让画雨不断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当初推测错了?人靈儿根本就没有恢复半点记忆,只是单纯的找不到路,毕竟鼻子虽然灵敏,但眼睛不好使。
“鑫儿,我有点不敢下去”,画雨站在悬崖边,脚下所站的位置便是当初带靈儿上来的地方。
“你怕小靈儿的师傅责怪你?”,鑫儿问。
“一半一半吧,我更加害怕的是…靈儿没回来怎么办…”,画雨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有的时候,真相就摆在眼前,但却不敢去揭开真相,因为会害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都走到这里了,不下去看看,你甘心吗?”,鑫儿劝说道。
“好吧,我们走”
画雨在脚下凝聚出一块浮冰,如今控制这浮冰可谓得心应手,半空中的乱流根本难再动摇分毫,十分平稳便降落在了那熟悉的黑暗平台上。
“老…老头…你在吗?”,画雨站在洞门口,不敢先踏足进去,画雨又摸了摸洞口,这洞口已经又长满了藤蔓,只是不厚实,稍微用点劲儿就能挤进去的样子。
半晌没有回应,画雨又叫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画雨和鑫儿相视一眼,尽管看不清对方表情,也能猜到鑫儿此时十分紧张,不知所措。
画雨尝试性将藤蔓拨开,刚想将步子迈进去,就感觉洞穴内部刮出来一阵劲风,力量霸道无比,重要的是,风中像是夹杂了刀片,两秒钟功夫手臂上就已经有了几条小口子。
画雨即使将鑫儿挡在身后,依然能听到鑫儿痛苦叫唤,不只如此,这劲风像是有意识将自己往后推,画雨强稳住身形也被吹的僵直后撤两三米。
画雨赶忙在身前凝聚出一道冰墙,冰墙有效地将风屏蔽掉大半,但那劲风像是没有打算停止的意思,反而愈发猛烈,冰墙四角像是有刀在砍,一点一点被蚕食。
“老头,住手!”,画雨大喊也无济于事。
画雨只得双掌抵住冰墙,不断注入寒冰真气,冰墙在被破损与修复间不断重复。
“你还有脸回来见老夫!” 一声苍老的呼啸,伴随疾风像是个巨魔。
“老头,你先收手,咱有话好好说,靈儿没死,她只是失踪了!”
画雨也不知道这老头听没听见,但最终周围呼啸的风声渐渐小了。
“老头,靈儿没死,她只是失踪了,我们也正在找她!”,画雨见风停了,又重复了一遍。
“进来”,洞内传来一声不满的传唤。
画雨搀扶住身后的鑫儿,鑫儿甩甩脑袋,示意她没事。
到此画雨也就明白了,靈儿根本就没有回来。
但画雨还是绕过冰墙进了洞里,洞里依旧比洞外更加黑暗,鑫儿满脸惊奇,显然她注意到墙上的拳头印了,毕竟鑫儿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
“啊!”,突然鑫儿叫了一声。
“怎么了?”,画雨本能顿住脚步,还以为这老头设置了什么陷阱。
“他…他身上…”,鑫儿支支吾吾了半天。
“到底怎么了?”,画雨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身上被藤蔓缠住了”,鑫儿像是仔细确认过后才断言。
“老头,你怎么了?” 画雨这是真的关心老头。
“想当年老夫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只得靠这藤蔓给养才能苟活”,老头自嘲道。
“好像,那藤蔓直接扎进他身体里去了”,鑫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难受。
“扎进身体里?什么意思?”,画雨还是没弄清楚状况。
“老夫将藤蔓牵进来,接到老夫身体里,依靠藤蔓的生命力生存”
这下画雨明白了,难怪鑫儿声音听起来十分难过,这得是要忍受什么样的痛苦才能做到这一步,身体相当于就被禁锢在这黑洞里,永不见天日,这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罢了,你也毋须难过自责,罢了”,老头长叹一口气。
“刚才一搏,老夫发现这一路你成长良多,倘若以命相搏,老夫无疑自寻死路,你这就离开吧,离开吧”
“不会的,老头你会读心术,你是怕我看着你这样难受,自责,所以你才让我走”,画雨上前跪下,冲着老头吼道。
“你过来些”,半分钟后,老头突然招呼到。
“是”,画雨赶忙上前,摸索着抓住老头枯瘦的手,那手像是一张干枯的树皮,颤巍巍有些发抖。
“这是老夫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事”,突然画雨脑子里又开始闪烁画面,一连串信息进入画雨脑子里。
“靈儿失忆,未必不是好事,你去把靈儿找到,好生待她,不要再回来了”,老头语气决绝。
“可是…”
“走!”,老头暴吼。
“走吧”,鑫儿拍拍画雨肩膀。
一直到画雨踩着浮冰载着鑫儿,距离洞口不远,都还能听到老头发疯似的狂笑。
画雨专注的听着那狂笑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那笑声洒脱、无奈、桀骜不羁又如同英雄迟暮。
“你没事吧?”,走在树林里,鑫儿有些担忧的问道。
“刚才,老头应该是真的想杀掉我吧”,画雨依旧有些哽咽。
“咱们现在去哪儿啊?”,鑫儿也许是想扯开话题。
“来都来了,咱先去看看刘大娘,多日未见,走的时候也没跟她打过招呼”,画雨答道。
“嗯,好”,鑫儿爽快地答应。
到达刘大娘的院子时,天已经快黑了,但却扑了个空,刘大娘家里没有人,院子里依旧收拾的井井有条,看起来只是临时出门。
“怎么办,这天看起来又要下雨了?咱们要在这里等吗?”,鑫儿问。
“要不,咱去衙门”,画雨建议说道。
“好,听你的”,鑫儿依旧爽快回应。
进了城,走在大街上,眼看天快要下雨,某些原本要摆夜市的摊贩,也准备收摊回家,街边的一些商店也在收拾准备关门。
“多日未见,原本被蛇妖破坏的民居也修复了”,画雨感叹道。
“是啊,有些事,总会随着时间改变,我们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鑫儿这话听起来话里有话,但画雨也不想思考太多。
正当走在街上,雨点开始一颗一颗滴落下来时,画雨凝聚出一支冰伞,就这么漫步向前。
一直走到一家饭店门口,那饭店里面传来几声争吵,一个衣冠不整的白衣男子被两个伙计抬出门扔在了大街上,刚好挡住画雨的去路。
“每天都喝的烂醉,我看你那胳膊就是欠人酒钱被人砍断的,呸,废人!”,饭店老板打扮的人在门口骂了几句,又摔门进屋里去。
“唉,这家店掌柜也真是,喝醉了酒也不能这么对人家呀,你看,这人还有残疾”,鑫儿蹲下去想将这醉汉扶起来。
“太狠了,都打出血了”,鑫儿低骂一声,将那白衣醉汉翻了过来。
伴随此时,天空扯出一道闪电,将周围照亮,随即炸出一声雷鸣,同时画雨这一看不要紧,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却是心头一惊!
这残疾的白衣醉汉竟然是……
易枫学长!